我望著執行官離開講台,與年長的總統和年輕的發言人握了握手,然後取道中央走廊離開——同眾多人握手相談,臉上掛著熟悉的微笑.


    全局成像儀追蹤著她,我能感覺到辯論之網因膨脹帶來的壓力,數以十億計的民眾在萬方網的交互平台上言說著他們的觀點.


    "我現在得去見她,"亨特說,"你知不知道她邀請你今晚參加樹梢的國宴?"


    "知道."


    亨特微微搖了搖頭,似乎無法理解為什麽執行長會把我留在身邊."宴會會持續到晚上,之後會有一場與軍部司令部的會議.她希望你兩場活動都能參與."


    "我會參加的."我說.


    亨特在門口停下."晚餐未開始之前,你有需要在政府大樓辦的事嗎?"


    我對他笑了笑."我會畫我的肖像素描,"我說,"然後可能會去鹿苑走走.然後……我不知道……我要小睡片刻."


    亨特又搖搖頭,匆忙走了.


    費德曼·卡薩德堪堪躲過第一擊,子彈從他身邊不到一米處劃過,擊碎了他腳下的岩石,他在被氣流擊中之前匆忙移開;在翻滾到掩體之後,偽裝聚合體已經完全激活,緊緻裝甲收緊,突擊步槍一觸即發,護目鏡處於完全狙擊模式.卡薩德在原地躺了許久,感覺著自己的劇烈心跳,他搜索過山巒、山穀、群墓,尋找熱量和動作的蛛絲馬跡.


    什麽都沒有.他不禁朝黑色的護目鏡麵微笑.


    不管是誰在朝他開槍,定是故意沒打中.他對此相當肯定.用的武器是標準脈衝槍栓,引燃的是點18子彈,除非開槍的人在十公裏之外,或者更遠……否則不可能失誤.


    卡薩德站起身,朝翡翠塋的掩蔽處跑去,第二發子彈擊中了他的胸膛,撞得他向後仰倒.


    這次他咕噥了一聲,朝旁邊滾去,打開所有傳感器,向翡翠塋人口全速奔跑.第二發是步槍子彈.不管是誰在逗他玩,槍手用的是軍部多功能突擊步槍,與他手裏的差不多.他猜,攻擊者知道他穿著全身護甲,知道不管在任何射程下,步槍子彈都不會起作用.但多功能武器還有其它裝置,如果下一輪遊戲用死光武器,卡薩德就死定了.


    他一頭紮進墳墓的人口.


    傳感器依然沒探測到熱量或動作,除了他的朝聖者同伴們幾分鍾前進入獅身人麵像時留下的紅黃色足印,正快速冷卻.


    卡薩德把戰術植入物切換到顯屏,快速掃視了一遍特高頻與視頻公共頻道.什麽都沒有.他把山穀放大了一百倍,計算風沙影響,激活移動目標指示器.移動的東西沒有一個比昆蟲大.他放出雷達、聲納,還有羅佛脈衝,看那狙擊手敢不敢在這樣的導向目標追蹤下露麵.


    還是什麽都沒有.他調出頭兩發子彈的戰術顯示;藍色彈道軌跡一躍而出.


    第一擊來自詩人之城,西南麵四千多米之外.不到十秒之後的第二發,來自水晶獨碑,位於東北麵山穀深處,幾乎整整一千米之外.


    從邏輯分析來看,一定有兩個狙擊手,但卡薩德確定他們是同一個.


    他調高了顯示解析度.第二發子彈是從獨碑的高處射來,在它垂直的表麵上方,至少有三十米高.


    卡薩德快步走出獨碑,舉起增壓步槍,凝視著暗夜、沙塵最後的餘跡——以及撲向龐大建築的雪暴.什麽都沒有.沒有窗戶,沒有裂縫,沒有任何開口.


    空氣中隻有雪暴留下的十億顆膠體微粒,讓卡薩德看見一閃而過的雷射.在胸膛被擊中之後,他才看見綠色的光束.他滾進翡翠塋的入口,突然覺得那綠色的牆壁興許可以幫忙阻止綠光的湧射,他戰鬥裝甲上的超導體朝各個方向散發著熱量,戰術護目鏡顯示出他已經推測到的結論:槍擊來自水晶獨碑的高處.


    卡薩德感覺到胸膛一陣刺痛,立即垂下頭,看見無敵裝甲上出現一個直徑五厘米的圓圈,溶化的纖維正往地上滴落.幸而最裏層救了他.現在,他裹著束裝的身體大汗淋漓,他看見墳墓的四牆正隨著他的束裝衣服放散的熱量一明一暗地發光.生物監控器吵嚷著提醒他注意,但損毀不太嚴重,束裝傳感器報告某些循環係統遭到損害,但均可修復,他的武器電量充足,滿填子彈,一觸即發.


    卡薩德仔細思索了片刻.所有的墳墓都是價值連城的考古寶藏,是未來人類贈予的禮物,已經保存了好幾世紀,即使它們還在持續逆時而行.如果費德曼上校要將自己的生命置於保存如此珍貴的人工遺蹟之上,那將是星際級的罪行.


    "嘖,去你媽的."卡薩德低聲說道,翻身擺出開火姿勢.


    他用雷射掃射獨碑表麵,直到晶體表麵都融成渣滓,滴淌下來.


    然後他把高爆炸性脈衝栓以十米間距投入那棟建築,從頂層開始.上千塊鏡麵般的碎片飛向夜空,緩慢翻滾著朝山穀地麵墜落,留下醜陋的缺口,就像這建築的臉上掉了牙.卡薩德又轉回寬波連續光,穿過那些裂口向內部掃射,於是好幾層裏都有東西著火燃燒起來,他在護目鏡後竊喜.卡薩德又發射出一陣光束——高能電子束——將獨碑從當中撕裂,挖出一條十四厘米寬的完美圓柱隧道,深入山穀懸崖壁半公裏深.他接著發射筒製手榴彈,穿入獨碑的水晶表麵後,炸出上萬根針尖大小的鋼矛.然後扣發了隨機脈衝雷射刈條,隻要是建築裏的東西敢朝他的方向看,不管是人是鬼,都立馬會瞎.最後,他朝受盡摧殘的建築物表麵的每一個孑l洞裏發射了體熱追蹤鏢.


    卡薩德滾回翡翠塋門口,掀起護目鏡.塔樓裏熊熊燃燒的火焰反射在山穀上下四散八落的水晶碎片表麵.風突然偃寂,煙霧繚繞,撲上夜空,朱紅色的沙丘在火焰映照下越發鮮亮.越來越多的晶片脫落掉下,有些吊在融出的玻璃細絲上晃蕩,空氣裏突然又充滿了風聲的鳴聲.


    卡薩德推出耗盡的能量彈夾與彈藥帶,換上腰帶裏的備用彈藥,翻身躺下,呼吸著從敞開門口飄來的涼爽空氣.他確信無疑,狙擊手已經被他幹掉了.


    "莫尼塔."費德曼·卡薩德低聲呼喚.他閉上雙眼,過了一會兒才繼續前進.


    莫尼塔第一次來到卡薩德身邊,是在公元1415年10月末清晨的愛靜閣.當時田野裏撒滿了死去的法國和英國士兵,森林裏是一名敵軍的威懾,要不是他得到了這名留著短髮的高大女子的幫助,敵人就勝利了.他永遠忘不了她的雙眼.他們並肩作戰勝利後,卡薩德與這個女人在森林中做了愛,身上還沾染著被征服騎士的鮮血.


    奧林帕斯指揮學校的歷史戰略網絡裏的刺激模擬經歷,比普通老百姓能夠在別處經歷的更接近現實,但那個名叫莫尼塔的幻影情人卻不是刺激模擬的產物.多年來,自卡薩德還是軍部奧林帕斯指揮學校的學生起,到後來,隻要是真實戰鬥後,在疲乏交加中做出的宣洩之夢裏,她都會來到他身邊.


    費德曼·卡薩德與這個名叫莫尼塔的幻影在各戰場的僻靜角落做愛,從安提坦1到庫姆——利雅得.在值崗的熱帶夜晚,或是俄羅斯西伯利亞草原被圍困的冰凍時日裏,莫尼塔都會來,沒有其他人知道,沒有任何參與刺激模擬的學生看見.茂伊約島戰真正勝利之後的夜裏,南布雷西亞他瀕死的肉體接受重組的極度痛苦中,兩人在卡薩德的夢裏絮絮談情.莫尼塔一直是他唯一的愛——這種無法抵擋的強烈感情混合著血液的腥香、火藥味、凝固汽油的味道、柔軟的雙唇與電離的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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