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答不出,於是站在那裏,什麽都沒說.


    "明天早上會議結束之後,我們再談談吧,"梅伊娜·悅石說,"晚安,賽文先生.做個好夢."


    馬丁·塞利納斯、索爾·溫特伯,加上領事,三人蹣跚著往沙丘上跋涉,朝獅身人麵像進發,此時布勞恩·拉米亞和費德曼·卡薩德正帶著霍伊特神父的屍體在返程的途中.溫特伯將披風緊緊地裹在身上,試圖保護自己的寶寶不受暴怒的狂沙和閃耀的光線傷害.他望著卡薩德從沙丘上下來,上校黑色的長腿在通電的沙粒上方看起來就像漫畫中的形象,霍伊特的雙臂和雙手懸垂著,伴隨著卡薩的每一次滑動和每一個步履,正輕微地擺動著.


    塞利納斯在大叫,但是風聲颳走了所有的字句.布勞恩·拉米亞指了指依然矗立的那座帳篷;其餘的早已被風暴摧毀或是撕裂.於是所有人一下擁入了塞利納斯的帳篷.卡薩德上校最後進來,輕輕地把屍體放了下來.在裏邊,在那些纖維塑料布的拍擊聲和外邊閃電如同撕紙般的聲音之上,他們的喊叫聲終於能夠被聽見了.


    "死了?"領事大叫著,剝開了卡薩德包裹在霍伊特赤裸身體上的鬥篷.十字形閃著粉紅的光芒.


    上校指了指神父胸前的閃爍信號裝置,那是連接到他身體上的一個軍部醫療包.除了標誌著係統正常運行的纖維和節結上的黃燈亮著之外,其餘的燈都變成了紅色.霍伊特的腦袋無力地朝後仰去,於是溫特伯看見被切斷的喉嚨那參差不齊的邊緣上,一長溜縫合線如百足蟲的腳勉強連接在那.


    索爾·溫特伯用手摸了摸他的脈搏,沒摸到.他朝前俯過身子,把耳朵貼到牧師的胸口上.沒有了心跳,但是十字形的傷痕硌著索爾的臉,卻是溫暖的.他看了看布勞恩·拉米亞."伯勞幹的?""是的……我覺得……我也不知道."她指了指手裏依然握著的古式手槍."我的彈藥都耗盡了.朝它開了十二槍……不管那是什麽東西."


    "你看見那怪物了嗎?"領事問卡薩德.


    "沒有.布勞恩進入墓塚之後過了十秒,我就進去了,但我什麽都沒看見."


    "你他媽的那些軍備玩意兒呢?"馬丁·塞利納斯說.他正擠在帳篷的後部,縮成一團,像個胎兒一樣."難道那些軍部的狗屎玩意都顯示不出點什麽?"


    "沒有."


    醫療包響起一陣輕微的警報,卡薩德從彈藥帶上取下另一條等離子彈藥筒,將它裝入醫療包的槍膛,然後急忙蹲坐下來,拉下護目鏡密切注視著帳篷的開口處.他的聲音從頭盔的喇叭傳出來,像是變了一個人."他失血過多,我們在這兒沒有補給.有沒有誰帶了急救設施?"


    溫特伯在自己的背包裏翻尋著,幾乎都要把它翻了個個兒."我有一個基本醫療箱.但是對這個情況不太管用.不管是什麽東西劃過了他的喉嚨,一切都被切斷了."


    "是伯勞."馬丁·塞利納斯低聲說道.


    "都無所謂,"拉米亞說著,雙手抱肩,好讓自己不再發抖."我們得幫他."她看著領事.


    "他死了,"領事說, "就算是飛船的診療室也無法讓他起死回生."


    "我們得試試!"拉米亞大叫道,探過身子抓住領事的外衣前襟.


    "我們不能丟下他,讓他被這些……東西……"她朝死人胸膛上閃閃發光的十字形指了指.


    領事揉揉眼."我們可以把屍體銷毀.用上校的步槍……""要是不從這該死的風暴裏逃出去,我們都得死!"塞利納斯大叫道,帳篷正在震動,纖維塑料每翻騰一下,詩人的頭和背就會被猛烈擊打一下.沙粒擦著帳篷布發出巨大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外麵有一支火箭正在升天."快把那該死的飛船叫過來.快!"


    領事把他的背包拉近了一些,似乎是在保衛裏麵古老的通信誌.


    麵頰和前額上,一顆顆汗珠閃閃發光.


    "我們可以找個墓穴,在裏麵呆著,等到沙暴消退,"索爾·溫特伯說,"也許,可以去獅身人麵像."


    "去你媽的."馬丁·塞利納斯說.


    學者在狹窄的空間裏轉了個身,盯著詩人."你不惜大老遠地來這裏尋找伯勞.現在你是不是想說你改變主意了,就在它剛有了那麽一點兒動靜的時候?"


    塞利納斯戴著一頂貝雷帽,帽沿拉得很下,後麵兩隻眼睛閃閃發光."別的我什麽都沒有說,我隻是說,我想讓他那艘天殺的飛船到這裏來,我要它現在就來."


    "這可能是個好主意."卡薩德上校說.


    領事望著他.


    "如果有拯救霍伊特生命的機會,我們就應該抓住它."領事陷入了痛苦."我們不能離開,"他說,"現在不能離開.""對,"卡薩德同意道,"我們不會坐飛船離開這裏.但是診療室可能能幫霍伊特.我們也能呆在飛船裏等沙暴退去.""也許還能搞清楚這兒到底發生了什麽."布勞恩·拉米亞說,她的拇指忽地指向帳篷頂端.


    瑞秋開始尖聲啼哭.溫特伯哄著她,寬大的手掌扶著她的頭部.


    "我同意,"他說,"如果伯勞想要找到我們,不管我們是在船上,還是在這兒,它找起來都將不費吹灰之力.我們要保證不會有人離開."他碰了碰霍伊特的胸膛."這聽起來有些恐怖,但診療室將會告知我們線蟲衍生的機理,這對環網來說將是無價之寶."


    "好吧."領事說.他從背包裏拉出古老的通信誌,將手放在觸顯上,輕聲念出了幾個詞語.


    "它會來嗎?"馬丁·塞利納斯問.


    "它已經確認了命令.我們得裝載好我們的裝備,為轉移做好準備.我已經下了命令,叫它在山穀入口的上方著陸."


    拉米亞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然一直在流淚.她擦擦臉頰,笑了.


    "你在笑什麽?"領事問.


    "所有的一切,"她說,用背在背後的那隻手擰了擰自己的臉,"看到這一切,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要是現在能洗個澡該多爽.""要是能喝點酒該多爽."塞利納斯說.


    "要是有個能躲避沙暴的地方."溫特伯說.他的寶寶正在從一個奶包中吸牛奶.


    卡薩德往前探著身子,頭和肩膀鑽出了帳篷.他舉起武器,撥下了安全栓."信號裝置顯示,"他說,"有東西正在沙丘上方移動."護目鏡朝其餘人轉了過來,鏡片上反射著擠在一起的一群蒼白的人,還有雷納·霍伊特更為蒼白的屍體."我要出去好好檢查一下,"他說,"你們在這兒等著,直到飛船到來."


    "不要走,"塞利納斯說,"這就像那他媽的一部古老的全息恐怖片裏講的,人們一個個離開……嘿!"詩人突然噤聲.帳篷的入口變成了一個充滿光線和嘈雜的三角形.費德曼·卡薩德不見了.


    帳篷開始散架.沙粒一直在木樁和線錨邊軟磨硬泡,最終達到了目的.領事和拉米亞擠到一起,在風聲的咆哮之下大聲呼喊著,同心協力把霍伊特的屍體包裹在他的鬥篷中.醫療包上的生命跡象顯示燈繼續閃著紅光.血已經不再從粗略縫製的百足蟲般的傷口流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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