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吸了口氣.從夢中我得知這最後一次伯勞朝聖中,至少有兩人悅石認識.布勞恩·拉米亞的父親曾經和她是議院同僚,而霸主領事曾是悅石與驅逐者秘密談判的私人代表."霍伊特神父身陷巨大的痛苦,"我說, "他講述了十字形的故事.領事知道霍伊特也帶著一個……事實上是兩個.杜雷神父的和他自己的."


    悅石點點頭."那麽他依然攜帶有借屍還魂的寄生蟲?""是的."


    "在接近伯勞巢穴的過程中,它有沒有讓他越來越難受?""我想是這樣的."我說.


    "繼續."


    "大多數時間裏,詩人塞利納斯都是醉醺醺的.他相信他未完成的詩篇預示並決定著事件的發展."


    "海伯利安上的事件?"悅石問道,依然背對著我們.


    "整個世界."我說.


    亨特朝執行長看了一眼,然後又看向我."塞利納斯是不是瘋了?"


    我也回敬他一個同樣的眼神,但是什麽都沒說.實際上,我根本不知道.


    "繼續."悅石又說.


    "卡薩德上校繼續著他相生相息的兩大執念,尋找那個名叫莫尼塔的女人,以及殺死伯勞.他很清楚,這兩大執念也許就是同一個,完全一樣."


    "他帶有武器嗎?"悅石的嗓音十分柔和.


    "帶著."


    "繼續."


    "索爾·溫特伯,也就是從巴納之域來的學者,希望能夠進入那座叫做獅身人麵像的墓塚,一旦——"


    "等一下,"悅石說,"他依然帶著女兒嗎?"


    "是的."


    "瑞秋現在多大?"


    "五天吧,我想,"我閉上眼睛仔細回憶起前一天晚上夢裏的細節."是的,"我說道,"五天."


    "現在她的年齡還在隨著時間的流逝倒減?"


    "是的."


    "繼續,賽文先生.請告訴我關於布勞恩·拉米亞和領事的消息."


    "拉米亞女士是懷著她上一任客戶……也是愛人的心願去海伯利安的,"我說,"濟慈人格覺得他有必要直麵伯勞.拉米亞女士正在替他了卻這個心願."


    "賽文先生,"李·亨特開口道,"你說起‘濟慈人格’時的口氣,聽起來就像和你自身的人格沒有任何關係一樣……""請等會兒再說吧,李,"梅伊娜·悅石說.她偏過頭看向我,"我對於領事比較好奇.輪到他講述自己加入朝聖的原因了嗎?""講過了."我說.


    悅石和亨特等著我說下去.


    "領事給他們講了自己祖母的故事,"我說,"那個五十多年前發起茂伊約叛亂的名為希莉的女人的故事.他告訴了其餘入布雷西亞收復戰中自己家庭的毀滅,也對自己和驅逐者的秘密會晤供認不諱.""就這些嗎?"悅石問.那棕色的雙眼中燃燒著熱切之光.


    "還有,"我說,"領事告訴他們,他才是那個觸發驅逐者裝置的人,加速了光陰塚的打開."


    亨特直直坐起,雙腿從座椅扶手上抬了下來.悅石深深吸了口氣.


    "還有嗎?"


    "沒有了."


    "其他人對他承認……背叛的行徑作何反應?"她問.


    我頓了頓,試圖把夢中的景象重組,整理出一個比先前的記憶更為有條理的脈絡結構."有些人勃然大怒,"我說,"但是在這一時刻,沒有人覺得對霸主的赤誠衷心所向無敵.他們決定繼續向前.我相信這些朝聖者中的每一個人都相信懲罰將會由伯勞來分派,而人類機構無從插手."


    亨特猛地一拳砸向椅子扶手."要是領事在這兒,"他厲聲說道,"他很快會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了."


    "別亂嚷嚷,李."悅石步回她的辦公桌邊,碰了碰那裏的一些文件.所有的交流顯示燈都不耐煩地亮著.我感到很驚奇,在這樣的時刻,她竟然可以花這麽多時間同我說話."謝謝你,賽文先生,"她說,"我希望你在接下來的幾天中都和我們呆在一起.等會兒將有人領你到行政大樓住宅側樓的套房."


    我站起身."我要回希望星帶點隨身物品過來."我說.


    "沒這個必要,"悅石說,"不消你走下終端站台,它們就可以被送過來.讓李送你出去吧."


    我點點頭,跟著高個男人向門口走去. ,


    "噢,賽文先生……"梅伊娜·悅石喊道.


    "什麽事?"


    執行長笑了."此前我的確讚賞你的直率,"她說,"但是從現在開始,我們還是假定你隻是個宮廷畫家,僅僅是個宮廷畫家而已,沒有個人觀點,沒有遙見力,沒有言說權.明白嗎?"


    "明白,執行官大人."我說.


    悅石點點頭,已經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閃爍的電話指示燈."非常好.請於八時整帶上你的素描本,參加戰略決議中心舉行的會議."一名警衛在前廳接待了我們,然後帶領我走向那迷宮般的走廊和檢查站.亨特大聲叫他停下,然後大步邁過寬敞的大廳,腳步在地毯上迴響.他抓住我的手臂."別誤會,"他說,"我們知道……她也知道……你是誰,是什麽身份,代表的又是誰."


    我迎向他的凝視,平靜地抽回我的手臂."那好,"我說,"因為當下,我相當肯定,我自己都不清楚這些."


    六個成人和一個孩子身處條件惡劣的地帶,燃起的篝火在迫近的黑暗中顯得極其微不足道.在頭頂和遠方,山穀的峰巒像一堵堵牆壁連綿起伏,而近一些的地段,那些包裹在山穀黑暗中的墓群,它們龐大的外形似乎像上古時代蜥蜴的幽靈,慢慢地爬近了.


    布勞恩·拉米亞的身體又累又疼,心情也煩躁不安.索爾·溫特伯嬰孩的哭聲把她折磨得死去活來.她知道其他人也非常睏倦了;過去的三晚,沒有人睡過幾個小時,而快要結束的這一天,恐懼一直折磨著大家.她把最後一塊木頭添到火上.


    "有木柴的地方已經被咱們搜羅光了."馬丁·塞利納斯厲聲說道.


    火光從下方照亮了這個詩人形如色帝的臉.


    "我知道."布勞恩·拉米亞說,她太疲倦了,都懶得發火,語調中也聽不出一點活力.柴火是從多年前一個朝聖小隊帶來的儲藏品中找到的.依據傳統,朝聖者們在直麵伯勞的前一夜,會在一個固定地點紮營,他們的三個小帳篷正是設在那個地方.營地距離那座叫做獅身人麵像的光陰塚很近,一塊黑色的翼形垂下物遮蔽了一部分天空.


    "等柴火用完,我們可以用提燈."領事說.這位外交家看起來竟比其他人都還要疲憊.閃爍的燈光在他憂鬱的麵容上投下紅色的色調.


    他這天本來穿了一身外交華服,但是現在那鬥篷和三角帽看起來同領事本人一樣又骯髒又萎蔫.


    卡薩德上校回到火邊,把夜視護目鏡滑到頭盔頂上.卡薩德全副武裝地穿著格鬥裝備,唯一沒有被活性變色聚合材質遮蓋的是他的臉,那張臉就好像在距離地麵兩米的空中漂移."沒有異常情況,"他說,"沒有任何動靜.也沒有熱蹤跡.除了風以外沒有任何聲音."卡薩德把軍部突擊步槍靠在岩石上,自己則坐在其他人旁邊,緊製裝甲的纖維活化已經減弱,現在變成了一片暗啞的黑色,同先前一樣難以辨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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