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太久,她隻知道自己很生氣,媽媽也很生氣。


    兩人不歡而散,她帶著一肚子氣去了學校,在教室裏滿腦子都是早上的事情。


    那天下午的課,她謊稱生病跟老師請了假,一下午都在外麵到處閑逛。


    每當她思緒繁雜,她都會發了瘋的想要獨處,理一理她混亂的思緒,或者幹脆不想,浪費時間。


    她收到了消息提示音,也猜到可能是施晚給她發來的,又或者是垃圾消息。


    當時的她滿心的煩躁,將手機關機,一個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將情緒理一理,壓縮到小角落。


    晚自習她也沒有回家,她去了網吧,在電腦上查閱該怎麽跟家長和平相處,怎麽跟媽媽相處,怎麽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


    她查了很久。


    等到想起來,才打開手機,才發現自己錯過了好多消息。


    而施晚的來電和信息尤其多。


    甚至還有長久不聯係的黎輝。


    她望著鮮紅一片的未接來電,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


    她錯過的是媽媽生前最後的電話,和她的求救。


    她因為一時煩躁按滅的,是媽媽活著的希望。


    黎溫書在之後的每個日夜總是想著,如果她能控製好情緒,不吵架。


    如果她接到了電話,媽媽是不是會為她留下來,會聽她好好解釋,能活下來看到她如今的成就。


    受折磨的那些年,她其實可以跟小姨求救,可以跟外婆求救,世上還有很多在乎她的人,都會願意伸手幫她。


    可黎溫書自覺不配,她覺得自己不能一點罪都不受,身為凶手,不能一點罪都不受……


    她在之後的每一天,都將手機提示音開到最大,聲音一響,她和她身邊的人都會嚇一跳,她總會嬉皮笑臉的說嚇到了吧,然後轉而看到是一條垃圾短信。


    這是事後補過,補什麽呢,補她錯過的那條短信,但此後的每一年,她接收到的都不再是她期待的人發來的消息。


    之後她又關掉了手機鈴聲,讓它發不出一點聲音。


    沒影響到任何人,包括她。


    又是一個清晨。


    施晚有些疑惑的看了眼樓上,以往這個時候黎溫書應該早早就下來吃飯了,怎麽還不下來,上學都快遲到了。


    她上樓敲了敲門,“小書,起床了嗎,是不是睡過頭了,快遲到了。”


    裏頭沒有聲音,她心下一驚,打開門,看到床上好好的躺著個人才放下心來。


    “怎麽還不起床,身體不舒服嗎?”


    黎溫書神情懨懨的,抱著施晚的一條胳膊,臉埋在她的臂彎間,“不想上學。”


    施晚摸了摸她的額頭,溫度好像挺正常的。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不去,沒有不舒服,就是不想上學。”


    施晚愣了愣,黎溫書很長時間沒有這麽任性了,她乖了很多,不管是學習還是日常瑣碎都半點不讓她操心。


    最開始那樣乖巧的時候,施晚都擔心了很長時間,這乖巧過後突然的任性,更讓她擔心了。


    “那媽媽給你班主任打個電話請假,今天在家好好休息好嗎。”


    “你會在家陪我嗎。”


    “會啊,現在還很早,可以再睡會。”


    施晚正要離開打電話,就被黎溫書抓住了手,“媽媽,今天不想你離開我的視線,我害怕。”


    她眼中含著淚,滑落到了枕巾上,暈開了一片深色。


    施晚無法形容黎溫書此刻的神情,隻覺得好像她一離開,她就會陷入到某種無法自拔的情緒當中。


    她幾乎是立刻就回了好。


    給班主任打去電話請了假,施晚就坐在黎溫書的床邊。


    “是昨天晚上做噩夢了嗎,還是哪裏不舒服,不舒服一定要講出來知道嗎,不能隱瞞,媽媽會擔心的。”


    她理了理黎溫書額前的碎發。


    黎溫書點點頭,“很怕現在是夢。”


    她聲音輕,施晚沒聽清,下意識湊近了些,“剛剛說了什麽?”


    黎溫書突然向後挪了挪身子,給施晚空出一片位置來。


    “媽媽,陪我睡覺。”


    施晚失笑,“多大人了。”


    但她沒拒絕,黎溫書小時候最是黏她,即便自己有一個房間,也經常會用各種理由讓她陪她睡覺。


    施晚那時候聽人說,要在多少歲的時候讓孩子一個人睡,養成獨立的習慣。


    她強迫自己狠下心,讓黎溫書一個人睡。


    可等到晚上睡覺的時候,就感覺自己的房門被人輕輕推開,一個小人站在房門外,托著快比自己還高的枕頭,可憐兮兮的看著她。


    施晚根本沒辦法拒絕黎溫書的任何要求,她說害怕,說想媽媽,她的心就軟得一塌糊塗了。


    即便黎溫書好像突然之間成長了很多,在別人眼中變得更加沉穩,但在施晚眼裏,她還是個裝著大人樣的小孩。


    她比她聰明,懂事,成熟,但還是可以在她懷裏撒嬌的人。


    黎溫書其實已經沒有困意了,她一旦醒了就很難入睡。


    她隻是覺得有些疲憊,靈魂在這一天仿佛被打上了烙印。


    即便身體是十六歲的身體,但靈魂早已不是十六歲的靈魂,在這一天的習慣性痛楚裏,依舊在過去的傷疤上反複陣痛。


    “媽媽對不起,我不應該跟你吵架的。”


    施晚一愣,緊接著感覺黎溫書的身子在顫抖,哭泣聲可以隱忍,但身體的抽搐無法忍下。


    “什麽時候跟我吵架了,是說以前嗎,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我早就忘了,怎麽今天這麽傷心,做夢夢到了嗎。”


    “媽媽從來沒有放在心上過,也從來沒有怪你。”


    施晚一邊安撫著黎溫書,一邊焦急的想要給她擦眼淚。


    她以為黎溫書說的是從前的事情。


    “吵架也是為了解決問題,媽媽知道你心理難受,難免需要發泄情緒,再說我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把話都講清楚了,也就解決了,我們現在都過的很好,沒必要為了以前的事情放心上那麽久。”


    沒有解決。


    現在的解決,是基於前世的經曆,那些經曆即便隨著黎溫書的重生有了轉變,好像施晚再也不用經曆那些了,但在黎溫書的記憶中,那些就是真實存在過的。


    是無法因為重生和有了彌補的機會,就可以忘記的。


    也就是說,她確實害死過她媽媽一回。


    黎溫書哭著問道:“我做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局麵,你會怪我嗎。”


    施晚撫摸著她因為哭泣而浸濕的臉,“那要看是什麽事情,如果真有這麽一件事,媽媽會帶著你上門賠罪,接受任何懲罰。”


    “如果是關於你的呢。”


    施晚愣了一下,“我?”


    她笑道:“如果是關於我的,那我會鬆一口氣,因為你不用向任何人賠罪,我永遠不會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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