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出手,將一片飄落的白色花瓣捏在手中。


    它靜靜地躺在我的掌心裏,像是一艘在河流中顯得窄小的白色小船。


    春女士偶爾喜歡做些惡作劇。


    所以當我看到這棵上一朵梨花都沒有的時候,我便意識到這是她跟我開得一個玩笑。


    否則,她就算無法讓梨花開滿整棵樹,至少也會盡力多開出幾朵,好讓我有一些周旋的餘地。


    不過,還有心情開玩笑的話,說明她現在狀態應該不錯。


    我這樣想著,嘴角也帶上了些微地弧度。


    “神樹顯靈了!”


    不知誰帶頭喊出了這句話。


    人群像是秋天被收割的麥田一樣,紛紛跪倒在地。


    他們一個個虔誠而又惶恐,似乎我真得是一個帶著上天使命,下凡來拯救他們的神仙。


    展東浩在這群跪拜的人中,像是一根孤零零的秸稈,立在原地,似乎有些難以相信眼前的場景。


    “這怎麽可能……”


    “這他媽怎麽可能……”


    “這明明是我胡謅出來的東西,怎麽一下變成真的了……”


    他喃喃著,梨花的白色花瓣落在他的頭頂,好像一頂白色的氈帽,讓他看起來帶上了幾分滑稽。


    我沒空理他,拍了拍手掌,語氣有些無奈。


    “站起來吧,各位,見證完了奇跡,請讓我們接下來見證愛情。”


    我朝著遠處的楚小姐和維克多招了招手。


    維克多坐在輪椅上,看起來頗有些驚訝。


    路雪推了推楚小姐,讓她從震撼中回過神來。


    她推著維克多的輪椅,神情帶著些局促。


    從先前人群為我讓開的道路中走來。


    白色的花瓣帶著清香,將整條道路鋪滿,掩蓋了冰冷的合金地板。


    輪椅的輪胎壓在那些白色的花瓣鋪就的地毯上,碾碎的花瓣帶出一陣似有若無的清香。


    在這場純白色的雨裏,楚小姐緩緩推著維克多朝前方走去。


    兩側的信眾們低著腦袋,似乎在為他們這對新人祈禱。


    輪胎沿著無障礙通道,緩緩駛入高台。


    維克多緩緩將輪椅轉向,麵對著楚小姐。


    楚小姐的神情似乎都上了些猶豫,但最終還是邁出了最後一步,完全邁入了高台之中。


    我如同司儀般站在他們兩人的身側。


    維克多輪椅上的手抬起,捏住了楚小姐的手。


    我能夠看見他們兩人似乎都有些緊張,他們的手緊緊握在一起,似乎鬆開就會失去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在所有人的見證下,他們兩人走到了這個平台的最前方。


    我清了清嗓子,此刻,我有些慶幸自己的普通話還算標準,雖然不是標準的播音腔,但至少沒有帶著南方人特有的口音,這讓此刻的場景保持了應有的莊重。


    “那麽……年輕的新娘,從今往後,無論是順境或是逆境,無論富裕或貧窮、疾病還是健康都彼此相愛……”


    維克多拉住了我的手,打斷了我的話。


    他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貼耳。


    我彎下身子,他神情有些局促和緊張,以至於說話都有些哆嗦。


    “等一下,陳。”


    “我沒打算今天結婚,你看,我都沒有穿西裝,她也沒有穿婚紗。”


    我無語半晌看著他說道。


    “你喜歡她嗎?”


    “喜歡。”他沒有絲毫猶豫。


    “她喜歡你嗎?”


    “我覺得她喜歡。”他愣了一瞬,旋即回答道。


    “你們互相喜歡,婚禮上有這個就夠了。”


    “至於婚紗,西服,蛋糕,誓詞,還有我這個司儀,都是其次。”


    他呆愣了,似乎沒有想到我會在這件事情上如此獨斷專行。


    “好了,我要繼續主持婚禮了。”


    我以這句話作為我與他對話的結尾,朗聲道:


    “那麽……年輕的新娘,從今往後,你願意無論是順境或是逆境,無論富裕或貧窮、疾病還是健康,都彼此相愛,陪在新郎的身邊嗎?”


    楚小姐笑了笑,眼中有感動的淚光閃動:


    “我願意。”


    “那麽……年輕的新郎,從今往後,你願意無論是順境或是逆境,無論富裕或貧窮、疾病還是健康,都彼此相愛,陪在新娘的身邊嗎?”


    “我願意。”


    維克多的聲音真摯而誠懇。


    我帶頭鼓起了掌。


    底下的觀眾們同樣給予了這對新人最熱烈的掌聲。


    他們在滿天飄落的梨花雨中喜結連理。


    路雪三步並作兩步,從台上竄了上來,將手上的東西遞到了楚小姐的手中。


    那是一朵鮮紅的玫瑰。


    自昨天摘下來以後,它的紅色更加沉鬱,仿佛那天維克多從玻璃酒瓶中倒出的紅酒。


    “玫瑰花,送給你。”


    路雪簡短地說道。


    楚小姐顯得有些錯愕。


    她用手掩著臉,臉上感動的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我沒有什麽好送給我的朋友的。


    至少我可以讓他們的婚禮熱鬧一些。


    ……


    他們將冷藏的食物從避難所中取出來。


    這一天,他們不再執著於通過吃單一的食物來證明自己的虔誠。


    我這才發現他們原來對於食物也是有儲備的。


    這也合理,畢竟他們並不是一開始就隻以這些綠色的果子為食的。


    於是這裏像是一個普通的婚禮那樣擺起了宴席。


    區別在於,新娘沒有穿著婚紗,而是穿著一件素雅的長袍,新郎也沒有穿西裝,而是一套板正的德國軍裝。


    宴席上雖然都是一些家常小菜,但這樣聚會就足夠讓人感到滿意了。


    我正享受著這裏難得的正常食物。


    展東浩神經兮兮地走到我身邊,抓著我的肩膀。


    我注意他手指的縫隙中多了一些泥,那是翻找過外麵泥土的痕跡,他身上看起來也有些髒亂,沾染了不少外麵植被的草葉。


    “你騙我的對不對,這……怎麽可能是真的,神跡……這東西真的存在嗎?”


    “機關在哪裏?附近哪裏有梨花樹,你休想騙我,我知道的,現在這個月份就是梨樹開花的時間。”


    “你騙的了那些蠢貨,你騙不了我。”


    他抓著我的肩膀有些發狠,路雪麵色不善地看著他,白沙朝著他呲牙,吠叫了兩聲。


    他投鼠忌器般收回了手,有些恐懼地看向我。


    我看著他現如今這副樣子,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他竟然被自己虛構出來的神明嚇唬成這樣。


    “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不知道,不如……”我露出深思的神色,然後又惡作劇般勾起了嘴角。


    “不如你去問問神樹大人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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