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遠去的人,最後也流落在窮鄉僻壤,山窮水盡之際也曾想回到飲馬之地卻,他們的臉被歲月和長途跋涉打磨得山窮水盡,所以靠淡藍色的回憶殘喘晚年相當有必要。他們曾嚐試讓風帶回彼此消息,卻,一無所獲。晚年的老淚縱橫和皺紋擠在一起,時而在幽徑散步,打個盹,夢裏和留下飲馬之地的兄弟們暢飲,打開所有的酒罈,抱著女子滾在老虎皮草上,哪怕是和有宿仇的人打個不親熱的招呼都讓他們在夢中大呼小叫。


    “我並不留念飲馬之地,畢竟我非締造者而,那些曾經上路又突然定居的兄弟們常讓我滿懷惆悵。”終有一天,這些離開者不能再在大地上遊蕩,不能凝視高山俯視流水,終於隻能躺在竹椅上看看線裝書找尋當年人當年事。想著自己的兄弟怕也是如此吧,才驚奇的發覺,停留某處守一方天空竟無法避免,在上路的那天,怕是已經老了吧。


    你。是。否。別。來。無。恙?


    在困苦中湧現詩人的想像


    從不停止。飲馬之地的詩人胸有成竹:“我僅靠華麗的辭藻與複雜多變的韻腳即可生存。”詩人終日將自己浸泡於詩詞歌賦,飲馬之地的大興土木與其無關,反過來說也可。詩人早已臆造出美酒佳肴成全自己,以龐大的史詩結構搭建房屋供自己、朋友以及路人休息、居住。詩人麵水而居,傳來的聲音忽遠忽近,漸漸地消隱在光暈裏。在被砍伐的樹木年輪上,詩人留下動人詩句。詩人說,他在樹下,看見自己消失,看見樹下的空白。但幾經風雨,這些珍貴的文字早已踏著簡單的足跡一圈圈走遠。屢屢畫餅充飢後,詩人察覺自己和飲馬之地無法合轍押韻,在第一個顆粒無收的季節裏,他們又宣布將有白馬自金黃色的視線中出現,載自己絕塵而去。聽到清高的鄙夷,聽到孩童如強光般的嚎啕,聽到巧婦兩手空空的劍拔弩張正錚錚所響。詩人幽默的想試試生命的堅韌。手中的小刀從沒忘記作為冷兵器一種所具備的能力。詩人切開生命線,看著血像身邊小溪緩緩,從自己眼前走過,想起自己走過的大河,是否已日漸枯幹?清脆地蘋果掉在地上。詩人不免有些急噪,說,快一點。生命和血一樣,爭先恐後。


    梅花集體開了。


    冬天,四季之末,巨大的晚年,萬物休養且無論秋色是否歉收,生命全躲起來。老人把自己藏起來。許多話總會被傳誦,無論讖語祝福。先知一次次起身往往茶壺裏蓄水充飢裹腹。一點絕不夠吃的幹糧都留給壯年、孩童和婦人。老人問,兵器呢?老人答,手裏。老人問,心呢?老人答,心裏。老人問,冷麽?老人答,不的,血一樣滾燙。


    老人說:來。


    老人大聲吼著遊歷大地時的歌謠,在飲馬之地飄搖了整個冬季。一直到春暖花開,這些飽含鮮血的歌子都在蕩漾。


    我曾九百次倒下再一次戰鼓聲裏將更英勇橫刀跋千山斬十萬小人盜火鑄銅鼎飲了一江的酒襟懷如大漠熱血錚錚流過這光榮的骨架被萬人景仰萬人傳說過雲裏長嘯高山流水間大袖飄飄在流年的大夢裏忘卻今昔操我三尺劍擊我壯情鼓舉起碗,將飲馬之地的水吞下。居然有了醉意。拔出利器,親切地鑽進自己的生命。先知說過,為兵器而生則死於兵器之手,兵者,兇器也。


    死去的人說:假如不漫長,不配稱為路。


    這一切,活下來的大遷者無言。數十年後的回憶無法輕描淡寫。在飲馬之地,他們給子嗣從字典裏任意挑選二字為名,叮囑要一生普通。


    也許是轟然倒塌,但不


    能聽到聲音,拿著夢裏時常出現的裂縫,給你套上希望的光環,高手明明宣布自己的誓言,卻在背叛中徘徊許久。因此,他活在清醒中。“我每日以飢餓為生,又不能泯滅對富貴的仇視。我每日又必須與飢餓為敵。你知道嗎,人不能活在絕望中。我是否能摘掉理想這頂皇冠。”高手每次醒來都在桌前書寫幾個馬上會遺忘的字,在這封給兒子的信中,高手闡述自己近段時間的狼狽生活。每天,高手所做的就是睡覺,他有些害怕醒來麵對赤身裸體的自己,麵對身無分文的日子。“一天還沒來臨就要離開。”高手對這句話印象深刻。他稱讚智者能說出如此驚世駭俗的語句。


    高手在鼠輩城的揮霍使他窮困潦倒。頭幾日他仗著自己的身份在酒家賒欠過,留下一堆爛帳未結。等到要帳人氣急敗壞的敲他的門,他才有些不自然。保持振振有辭的吐詞習慣,高手說:“你們必須相信一個高手的能力,拮據是短暫的,是使我的人生經歷更加豐富的必經之路。三五日或七八天我定將欠帳還清。”前來討帳的威懾於高手的武藝,倒也不敢造次。隔不了幾周,他們也不在乎身份,跳到高手屋外破口大罵,根本不把高手的勸阻放在眼裏。高手三拳兩腳解決的,就是下次罵得更凶的。高手找過池魚,想拿回送給她的那副古董盤。僕人告訴高手,池魚出遠門散心去了,至於那幅象棋,早隨著老頭的遺骸埋進了墳墓。高手就向僕人借了幾個買包子的錢,再過幾日,這個僕人也加入了要帳的隊伍。要債人從此什麽都不做,天剛亮起床搬著馬紮小跑至高手門前,他們坐在高手門外曬太陽鬥蟋蟀打牌,要不就三三兩兩講講自己的家族史戀愛史。賣豬肉的鍾屠在高手門前挖了七個陷阱,天天找巫女卜算問高手何時能掉下去。再過幾日,做早點生意的婦人,沿街叫賣小吃的販子,挑著剛從菜園裏拔出青菜的農人,幾個算名的,賣冷兵器的正派人都聚集到高手門前。高手房前門庭若市,車水馬龍好不熱鬧。高手隻好從賒欠著房租的館驛逃出,連夜挖條地道,卷著細軟來到鼠輩城東郊貧民窟一個叫十八畝的地方,用自己的高手服裝換了個容身之所。那些要債的人還整日呆在此處,以為高手就在房中。為了使高手能繼續呆在此處,做小生意的人每日黃昏將一些吃食放到高手窗前以免高手餓死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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