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張偉將一個個繁蕪的儀式主持完,筋疲力竭的往外行去,卻聽那三百多行過冠禮,象徵著已是成年男子的漢軍講武堂的學生們隨著教授們齊聲念道:“始加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誌,順爾成德。再加曰……”


    就在張偉於台灣籌備伐明之事,務必要一戰而定天下大局的緊要關頭,南洋傳來了英荷交惡,開始惡戰的消息。雙方在南洋的實力都是強橫之極,英國由本國和印度派來了大量新造的大型炮艦,這些最少每艦都有六十餘門火炮的大型軍艦被分為一二三四幾個級別,統稱為戰列艦,無論是訓練還是裝備,又或是人員編成,縱隊分列,信號傳遞等等細節上,都遠遠超過了同為海上強國的荷蘭。英國人不愧是天生的海洋民族,因知道對方實力強橫,縱是英國全力造艦,亦最多與荷蘭持平。若是改造商船為火炮,荷蘭當時的商船噸位為世界之首,英國人卻如何能夠抵敵?是以隻是多造大艦,每船多裝配火炮,又精心研究戰法,製定戰術條例,務求在實力之外,最大限度的增強已方的海軍實力。


    這次英荷海戰的發起,卻與歷史上英荷第一次大海戰爆發的理由有著驚人的相似。在通過葡萄牙人控製的馬六甲港口時,在南洋有著獨霸地位的荷蘭軍艦“巧遇”了英國艦隊,實力強橫的荷蘭人下令英國人降旗致意,方能通過。驕傲的約翰牛如何肯低頭?當下一言不合,立時乒桌球乓開起火來,英軍當場便擊沉了兩艘荷軍軍艦,大勝而歸。在雙方都找尋藉口開戰之時,這樣的小衝突便立時引發了全球性的英荷海戰。早有準備的英國立刻便對荷蘭宣戰,收得消息的英國人立時出動了駐守在泰唔士河港口的駐本國的強大艦隊,前往封鎖荷蘭的出海口,又派出輕型艦隊,往北歐打擊荷蘭的商船船隊。雙方的大型艦隊交戰數次,均是損失慘重,英國人雖是戰術先進,當先採取了集中艦隊,用縱隊依次攻擊的戰法,卻也無法將實力雄厚的荷蘭人打跨,雙方在歐洲陷入了僵持。海軍是如此,對商船的攻擊亦是如此,你來我往,無數隻英荷兩國的商船被軍艦攻擊,沉入大海。


    待歐洲戰場的消息傳到台灣之時,已是崇禎三年的年尾,張偉於凜凜冷風之中收到消息,心中當真是狂喜不已。如此這般,南洋英荷成對峙之熱,而葡萄牙與西班牙必定會趁著荷英海戰,荷蘭在南美勢力大弱之機,搶戰南美的殖民地。相比之下,呂宋雖然是重要的轉口殖民地,卻也不是什麽必爭之地了。


    淩晨的台北碼頭卻不似內地碼頭那般沉寂,那白天裝不到貨的,便隻能依著到岸的時辰,以編號唱名,依著上碼頭裝貨。若是碼頭官員三唱不到,那麽便依次類推,往後延號。以前還有船主睡過了宿頭,來遲了片刻,便隻能重新算時辰,重新排號,這一耽擱就是好些時日。做生意的誰不知道手快有,手慢無的道理?於是雖然現下是寒風凜洌,仍是有幾十條大大小小的商船不顧天黑風寒,在橫亙於暗夜中的台北碼頭之外,憑著號簽排隊,等著裝好貨物出海。


    “這幾位大爺,這邊請。”幾名身著青布胖襖,頭戴氈帽的長隨在碼頭上地垂手侍立,因見主子從船上跳上碼頭,各人忙上前攙扶。卻聽那早前就在碼頭等候,衣著模樣與那幾名長隨相同,頭戴瓦楞帽的張偉總管向那依次跳上碼頭的貴客笑道:“幾位爺辛苦。我家主人正在府中恭候大駕,請各位隨我來。”


    打頭的那人雖是身著綿袍,頭上卻亦是戴了頂不倫不類的氈帽,聽那張府管家說完,也不答話,隻是在鼻孔中冷哼一聲,抬腳便隨他由碼頭向前而去。


    他雖不言聲,隨他一同上岸的諸人中卻有一人嘎著嗓子粗聲罵道:“娘的,好大架子!自已不來也就罷了,隻派個管家過來,什麽東西!”


    那張府管家老林跟隨張偉已久,還是張偉在澎湖行商時便跟隨在他身邊,最受信重的一位老人兒。別說尋常的台灣官佐要敬他幾分,便是何斌施琅等人,尋常也不敢得罪,隻有張鼐等人沒事叫他幾聲“老貨”,還被張偉訓斥過。那張偉從不折辱下人,又哪能容得別人在他的家僕頭上做威做福?這老林聽得那幾人如此無理,眼角一跳,已是決心讓他們吃吃苦頭。張偉家法甚嚴,什麽撞木鍾,收紅包這些事老林自是不敢,不過以管家的身份,想讓客人吃些苦頭,那又有何難?當下也不打話,帶著這幾人並他們帖身長隨,一眾十餘人迤邐出了碼頭,待到了通關驗貨之處,卻聽那守關的官吏遠遠向他們喊道:“什麽人,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台北海關夜間禁止上岸,膽敢闖關者重罰,不知道麽?”


    那守關的官吏邊向他們呼喊,邊向身邊隨侍的書辦令道:“寧書辦,過去看看,看是誰這麽著大膽,當真是混帳!”


    寧完我卻是不動,向著那關吏一彎腰,低聲稟報導:“爺,這事您甭管。適才是張府管家過了關門,說是代張爺接貴客來了。”


    這寧完我原本是遼東遼陽人氏,二十來歲便曾中舉。後來後金犯境,攻下遼陽。他一時避居不出,後見皇太極施仁政得人心,正一心想著出仕後金,光耀明楣之際,卻又因漢軍襲遼,正好將他與其餘遼東漢人一共抓來台灣。眾遼人初來之時還很是怨恨,家園被毀,又被漢軍一路趕豬趕羊一般驅趕而來。各人都道來台之後必然還會受苦,誰知道一到台灣,卻是比在遼東舒適的多。什麽耕牛、耔種、農具、房屋木料,乃至土地地契都準備的停當。雖然因遠來遼人太多,官府難免有照顧不到之處,缺東少西的再所難免,不過地賦不收,雜稅沒有,亦沒有田主逼租,衙門催科等事。眾遼東漢人原本是二等奴才,平日裏做牛做馬方得一飽,這台灣規矩雖多了些,不過隻要小心謹慎,不犯律法,比之當日在遼東來,簡直是有天壤之別。是以不到半年,第一季的糧食收將下來,各人感嘆台灣土服肥沃,收成豐厚的同時,不免吃的肚滾腰圓。到得此時,對當初張偉強逼遼人來台之事,再無一人抱怨。時日久了,便是寧完我這樣的死硬份子,亦是對張偉心折不已,佩服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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