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不要了?”謝雍又朝我晃了晃手中的唇膏,“那我扔了。”


    我伸出手,又把手機給他看,“我真的不是在追求你,你回去把那封信打開看看好嗎?”


    他唇角微勾,嘲弄的意味很濃。


    這個很細微的動作,讓我察覺到了,解釋對他而言根本沒用。


    他身上帶著種天之驕子獨有的傲慢,隻相信自己看到的,自己認定的事實,對別人的回答,永遠保持質疑和冷嘲熱諷的態度。


    還沒等我繼續說點什麽,有人給他打了電話。女生溫柔的嗓音在車裏響起,“謝雍哥,你回家了嗎。”


    “還沒,我還有事。”謝雍有些不冷不熱的。


    “好吧,那你到家給我打個電話,好不好?”


    “……嗯。”


    “謝雍哥,那個女孩子,她還在你車上嗎?”林知恩終於問出最關鍵的問題。


    上帝作證,我明明沒有任何想要打擾男女主角的意思,可是這一刻我依舊覺得自己像是個見不得人、破壞別人感情的第三者。


    在車上的時候,空調給的暖氣很足,可我已經下來很久了,依舊覺得自己渾身在發燙。


    謝雍的目光順勢在我身上停留了下,神色平靜的告訴林知恩:“她走了。”


    我提著包掉頭就跑了。


    從我今天進入帝國大學開始,我就覺得我是個離開了餘序後什麽都做不好,隻會犯錯、拖後腿的蠢貨。


    確定已經看不到身後那輛車後,我有點遲疑的看著眼前的街道,沿街的商鋪都掛滿了燈飾,在夜色中閃閃發亮,麵前就是商場準備的巨型聖誕樹。


    如果是餘序的話……我下意識的拿起手機,想把這樣漂亮的一幕拍下來。


    還沒等我走過去,我的外套被人拽住。


    我有些訝異的低頭,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小女孩正眼巴巴的望著我,最初,我以為她想要我的手機,隻是女孩忽然抱緊我,“……我餓了,姐姐。”


    她的臉蛋被冷風吹的通紅,劉海兒也淩亂了,一股腦地縮進我的懷裏,十分依賴我。


    我一驚,抬起頭張望著,來來往往都是人,這個小女孩應該也是跟家人走散了。


    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原地等著她的爸爸媽媽。


    沒想太多,我把自己的圍巾給她係上,抱著她去買了杯熱可可。


    我打定主意,如果半小時內她的父母還不出現,我馬上帶她去報警。


    她就乖乖地仍由我抱著,捧著杯子,嘴巴也沾了一圈巧克力,小女孩忽然抬起頭蹭了蹭我的臉,“姐姐,你是不是太冷了,所以你剛才哭的這麽傷心,我把圍巾還給你。”


    我搖搖頭。


    “你為什麽不說話?”她摸了摸我的頭發,“我知道了,你是櫥窗裏偷偷跑出來的,你怕被人發現你跟我們不一樣,因為你是個逃跑的古董洋娃娃。”


    小孩子總是這麽童言無忌。


    我被逗笑了,摸了摸她的腦袋,我看到了不遠處有對年輕的父母焦急的朝我跑來,連忙把小姑娘放下來,揮了揮手。


    “對不起,寶貝……”孩子的媽媽連忙把她抱在懷裏,又自責又難受,“你也太淘氣了,媽媽和爸爸剛轉個身,你就馬上跑掉了。”


    小女孩的爸爸微微低頭,朝我道謝,我也連忙擺手,隻是我不怎麽開口,夫妻倆都有點困惑。


    “噓,別跟姐姐說話,要不然她就要被抓回去了。”


    她的父母都有點疑惑,小女孩又神神秘秘道:“姐姐皮膚這麽白,睫毛這麽這麽長,她肯定不是人,她是個櫥窗裏的洋娃娃!”


    我們幾個都笑了,他的父母看出我不能說話,隻是分別和我握手。


    年輕的母親甚至把我抱到了懷裏,輕輕拍了拍我的背:“節日快樂。”


    臨別時,小女孩甚至還親了我一下。


    我告別這一家人後,又沿著這條到處都是聖誕氛圍的街道拍了些照片,我把手機放回包裏,視線裏出現了陌生的人。


    “小姐,你是一個人嗎。”麵前的男人露出殷勤的神色。


    這樣陌生的男人搭訕對我來說隻多不少,我向來很警惕,從來也不會露出任何讓他們覺得有機可乘的神色。


    我正打算繞過他,男人卻不依不饒的伸出手,攔住我,“我有幸成為邀請你去吃晚餐的約會對象嗎?”


    “……”我索性轉身,用行動代表我的拒絕。


    男人還算俊秀的臉上多了幾分尷尬。


    他小跑幾步又追上了我,眼看著他這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模樣,還沒等我開口,忽然鋥亮的車燈照過來,男人的眼睛被這光刺的睜不開,這輛車甚至還十分沒風度的按響了喇叭。


    我伸手擋了下光,扭頭,就見那輛本應離開的黑色大g在不遠處交替遠近燈光,仿佛警告,又像漫不經心的示威。


    男人很快離開。


    車窗緩慢降下,謝雍矜貴的一張臉隱在昏暗光線下。


    這個角度顯得他眉骨深邃,鼻梁高挺,長得好看不說,還有股介於少年與成年男人間的銳利和矛盾感,十分吸引人。


    他指節輕扣,懶散的敲了下,“上車。”


    我以為他是看了我的信才回來的,有些開心的拉開車門,謝雍卻安安靜靜的開車,目不斜視。


    這一次,他把我送到了地鐵站,然後毫不猶豫地再次將我趕下車,沒給我打字向他解釋的機會。


    ……


    次日,上完課,陸七夕陪我來到了發生交通事故的街上。


    這條街最出名的便是可以俯瞰整個帝國州商業區的大廈,是天際線的標誌之一,每天都有無數的遊客,車流密集,絡繹不絕,隻是餘序出事的地方在這附近的巷子裏,在監控的死角。


    附近隻有一家便利店和咖啡廳,但警察來調取監控視頻時,咖啡廳的主人恰好生病沒有開門,而便利店那天的監控也莫名其妙的不見了。


    陸七夕從店裏出來,把咖啡遞給我:“實在沒辦法,店員都說那天人罕見的多,都是從帝國大廈看完煙花出來的遊客,而且煙花聲音很大,她壓根沒注意到附近發生了車禍。”


    我想了想,目光順著街道向前看,就在路的另一旁很不起眼的地方,是百貨公司後門的露天停車場,看得出來是員工專用,車子也並不多。


    我指了指,陸七夕立刻明白我的意思,她拉著我去看了圈,甚至還特地谘詢了昏昏欲睡的警衛,得到的結果依舊令人失望,22號那天晚上,餘序出事前半小時,百貨公司恰好停電了,監控自然也什麽都沒拍到。


    附近的監控無一收獲,我不免有些難過。


    臨走的時候,我看著停車場那些停泊著的車流,忽然有了個奇怪又大膽的念頭。


    行車記錄儀……有沒有可能?當天某一輛停在這裏的車,完整的記錄下了對麵街上車禍發生的全部過程?


    我心跳咚咚作響,唇瓣也被我輕輕咬住。


    除了行車記錄儀外,我還準備了另外一些東西。我和餘序的合影,餘序和謝雍高中參加比賽的照片,昨晚我特地打開了ig,隻不過這次我的對象並不是謝雍,而是昨天遇到的葉風麟。


    和謝雍連賬號都找不到的模樣比,葉風麟可以說十分高調。


    他賬號動態發布的格外頻繁,一天好幾次,全部瀏覽下來,他偏愛的牌子,穿衣風格,喜歡的東西,感興趣的運動,……我幾乎已經了解的七七八八。


    我知道他在大學裏參加了冰球隊,今天又恰好是他訓練的日子,我便打算去碰碰運氣。


    再次來到帝國大學,我倒是不緊張了,直奔冰球館,球隊的成員們穿著橙色和墨藍色配色的冰球服,正在光滑的冰場上對抗,這種爆發力強,又允許身體碰撞的運動在帝國州的大學生間很受歡迎。


    球員們手裏拿著曲棍,一邊滑行,一邊進行對抗,氛圍雖然緊張,但他們互不相讓,讓比賽變得愈發有看頭起來。


    我在冰場上所有戴著頭盔的人中找到了葉風麟。


    他個子高,哪怕穿著厚重的訓練服,又戴著頭盔,也是個標準的無死角帥哥,閃閃發亮。


    我的眼睛都不敢眨,一直盯著他,直到比賽結束,葉風麟揮杆進球,向前滑行了幾步,摘下頭盔,看他距離冰場附近圍欄越來越近,我連忙從觀眾席跑下去,提前等在那裏。


    葉風麟的脾氣比我想的要好多了。


    他看到我,摘下頭盔,短發被浸透,正往下滴著汗,五官極為優越,少年感十足,他嘴角勾起,像碰到老熟人那樣對我開口,“你怎麽來啦。”


    我連忙把信和照片一並遞給他。


    其他冰球隊隊友也陸陸續續滑過來,見葉風麟停在這裏,好奇,探究,八卦的目光落在我們身上。


    “喲,終於舍得跟林知恩以外的女孩子約會啦?”


    “我們等會兒聚餐,不如一起來?”


    我又想起昨天在教室裏的尷尬,身體變得僵硬起來,手指悄悄蜷起,緊握成拳。


    他似乎注意到了,輕輕翹了翹唇角,對他的隊友開口:“她有事找我,你們先去吧。”


    被驅趕,他的隊友也不生氣,“葉風麟,你也該跟其他女孩約會了,不過,這妹子看起來這麽柔弱,你憐香惜玉點,別欺負人啊。”


    “滾,是我朋友。”葉風麟唇笑著掀起,和在教室完全不一樣,他沒有把我忐忑不安的求助當成無聊的告白。


    我猛地抬起頭,怔怔的看向他。


    他把我當朋友啊?


    “我現在不方便,等我換身衣服。”葉風麟對我說,我鬆了口氣,點點頭。


    他有間單獨的更衣室,我看他毫無顧忌的脫掉冰鞋,球服,甚至當著我的麵露出一身勻稱的身材,展示著過分優越的背肌。


    我留意到,他脖頸那裏血管清晰,還有蔓延到肩頸的黑色紋身,有股和他外在少年氣十足不一樣的輕佻與性感。


    葉風麟找了件寬鬆的t恤,套在身上,我這才把東西給他。


    他坐在更衣室的長椅上,看得很認真,一字一句,甚至我看他眉頭微微皺起,那一刻我心裏竟然有股竊喜感,也許他願意給餘序出庭做證。


    隻是,我壓根沒想到。


    葉風麟笑了。


    最初,還隻是勾起嘴角,像是看到什麽好玩的事情,隨著他看到最後,笑聲越來越大,明顯是開心了,笑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這是你想的追求謝雍的新辦法?挺有意思的。”


    我臉色霎時蒼白,我拚命搖頭,下意識用手語比劃,但我知道他不懂,我又拿出手機,告訴他這些都是真的。


    “所以?”葉風麟聲線有點低沉,甚至有輕微的氣音,他忽然站起來,那股極強的壓迫感向我襲來,我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我為什麽要幫你?你男朋友是死是活,和我有什麽關係。”葉風麟露出惡劣的笑。


    “我……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就這樣。”我拚命解釋。


    “噢,”葉風麟忽地笑了,“我想想,我可以幫你啊。”


    我簡直要被他這時好時壞,陰晴不定的態度折磨到崩潰,但聽到他這麽說,我還是產生了不切實際的期望,默默地仰起頭跟他對視。


    葉風麟挑了挑眉,“昨晚謝雍送你回家了?”


    我打字,“沒有,他隻把我送到了地鐵站。”


    “你是第一個。”他忽然莫名其妙的開口,葉風麟的視線掃過我的臉,忽而感慨,“……我知道他走隻是想給我跟知恩創造機會,但是沒什麽辦法,他是被偏愛的那個,從小到大。”


    我回過神來,輕輕抿了下唇。


    “跟我做個交易,你去追謝雍,讓知恩對他徹底死心。”


    我臉上僵滯了一秒,垂下眼睫,攥緊了手指。


    他本質和謝雍是一類人,冷淡又傲慢,高高在上的。隻不過會裝出一副少年氣十足的友善模樣,才會讓人覺得比謝雍更容易親近,又或者說,他刻意地讓自己跟謝雍不一樣。


    “這個交易對你來說太劃算了,你如果能讓謝雍喜歡上你,以他的身份,隨便就能把你男友從監獄撈出來,如果你做不到,但隻要這期間你纏著謝雍,讓知恩死心,我能和她在一起,我也有辦法救你男朋友。”


    我還是不信,我想要推開門回去,腳下卻忽然踩到了什麽,身子不受我控製向後仰。


    腰間纏上一條充滿肌肉的手臂。


    葉風麟看我站住,便收回手,笑了笑,“你知道我不比他差。不如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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