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沈時韞略一遲疑,看向謝長輝的眼神多了幾分審視。


    接觸到沈時韞的視線,謝長輝垂下頭去。


    沈時韞道:“她派你來當說客?”


    “不是,王妃沒有……”謝長輝道。


    沈時韞卻是冷哼了聲,他看出了謝長輝的心虛,謝長輝不是個擅長撒謊的人。明嬋或許沒有明說,但定然少不了旁敲側擊地暗示,謝長輝才會在自己麵前多嘴。


    以謝長輝沉悶的性格,定然不會如此多事。


    尤其是在自己已經明確警告過的情況下。


    “本王發現你倒是很向著她。”沈時韞慢條斯理地說道,“如果她希望本王幫她撐腰,那便讓她自己來求本王。”


    謝長輝:“……”


    “怎麽?你對此有不同看法?”沈時韞問,語氣中明顯有了不悅。


    謝長輝:“屬下不敢。”


    “不敢?本王看你對明嬋這女人倒是頗為關心。”沈時韞道。


    他的目光猶如實質,盯得人沉沉的。


    謝長輝趕緊說道:“屬下對王妃隻有尊敬,並無旁心,請殿下明鑒。”


    “那你倒是說說她有什麽值得你尊敬的。”


    沈時韞都找不出明嬋身上有什麽優點,這女人貪婪、庸碌、平平無奇,現在還學會了耍心機。


    他也很想知道明嬋到底憑什麽讓謝長輝願意明裏暗裏地幫她。


    謝長輝恭敬的垂頭站在一旁,想了會兒才答:“王妃對殿下不離不棄,是殿下重要之人,屬下不敢不敬。”


    “哼!”沈時韞帶著幾分不悅,“她便是仗著過去三年的情分開始變得矯情,越發不把本王放在眼裏。她是本王的妻,對本王不離不棄乃是她的份內之事,若是想以此恃寵而驕,她盡可試試。”


    謝長輝不敢多言。


    他更不敢告訴沈時韞,明嬋單獨對他說過的那些離經叛道的話……


    謝長輝想起了明嬋對楚王殿下的評價,竟莫名覺得有幾分道理。


    這一想法剛從他腦海裏冒出來,便讓謝長輝頓時更警覺了幾分。


    他怎能有這樣的想法?他怎能認可明嬋對楚王殿下的評價——心眼小、自負、是非不清、是個醋壇子……


    謝長輝趕緊將這些想法從腦子裏驅除,這是對楚王殿下的背叛。


    沈時韞直直看著謝長輝,沒有逃過他微小的情緒變化。


    “你是本王的人,本王不希望你將太多的關注投注在別人身上,謹記你自己的身份。”沈時韞道。


    “屬下知曉了。”謝長輝道。


    沈時韞這才稍稍滿意了些,“本王想不到明嬋竟能拉攏你。”


    “王妃沒有此意,屬下也隻效忠殿下……”


    沈時韞對此倒也沒再繼續深究下去,對於這兩人,其實他倒也不擔心他們的忠心。


    這兩人都是可以為自己舍命的人,就算做了讓自己不悅的事情,但對他應該不會有壞心。


    “韓小姐一事,明嬋一開始就不該招惹,她若不故意設計韓馨悅喝下那半杯酒,便不會有今日之事。”沈時韞冷漠道,“此事既是她自己招來的,就該預料到今天的結果。”


    謝長輝想了下,最終還是又多嘴了句:“殿下,屬下有一事不明,那杯酒不是韓小姐自己端過去的,跟王妃似乎沒太大關係。”


    “你在她的事情上倒是格外天真。”沈時韞道,“她知道那杯酒有問題,卻還是故意讓韓馨悅喝下去,把這件事鬧到最大,楚王府也跟著丟盡了臉。你現在覺得此事跟她還無關係麽?”


    謝長輝不語,這件事他雖未經手,但也了解一二。


    如果不是韓馨悅非要糾纏,欲害明嬋,明嬋也不至於將計就計,和韓馨悅一同喝下那樣的酒。


    但謝長輝不敢再多言,他怕自己幫著明嬋說話,又會遭來楚王殿下無端的猜疑。


    “韓家和林家都不是好招惹的,可她兩家人都招惹了。看在過去的情分上,本王容她在身邊,讓她坐著正妃之位,便是對她最大的恩賜。她不該將本王的恩賜當做籌碼,來試探本王的底線。”


    “她還沒有那樣的魅力,足以讓本王為她得罪林、韓兩家。”


    沈時韞徐徐說來,眼底不見波瀾。


    他天生就是如此冷淡之人,他這一生都不會為任何人而心動,也絕不會做出衝冠一怒為紅顏的事來。


    謝長輝默默跟在他身後,沒再說話,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


    明嬋遭遇韓馨悅進府行刺一事就這般悄無聲息地沉寂下去了。


    秋月心有不甘,總覺得是因為無人告知殿下,所以殿下才會對此沒有反應。


    沈時韞今日閑來無事,來到翠蘿苑。最近幾日他有意避開這裏,正好今日鄭大人要前來給明嬋複診,沈時韞便跟著過來了,順道看看明嬋的情況。


    幾日不見,他還以為明嬋可能會消沉一些,沒想不僅沒消沉,反而好像長胖了一點,土黃色的皮膚也變得紅潤了些。


    他走進院子時,明嬋正坐在躺椅上吹著颯颯秋風,旁邊還有一名婆子和丫鬟伺候著,跟前的小桌子上有幾盤精致小點心,散發著誘人香味。


    她向來最鍾愛美食,最不辜負的也就她那張嘴。


    有時候沈時韞甚至懷疑她是不是餓死鬼投胎。


    “你過得倒很逍遙。”沈時韞道。


    “殿下讓妾身禁足,妾身不敢踏出這裏半步,最近隻能在這院子裏吃點東西聊以度日。”明嬋解釋說。


    沈時韞快要被她氣笑了,“本王讓你禁足,不是讓你這般享受的。”


    “妾身隻是嘴饞想吃點東西,如果殿下覺得妾身不該吃,那以後妾身就少吃些。”明嬋順著他的話說。


    可沈時韞還是不滿意,“是該少吃些,人都吃胖一圈了。”


    “殿下是在嫌棄妾身胖了嗎?妾身以後一定少吃點,妾身不想二十不到就發福了。”明嬋道。


    秋月暗中看了兩人一眼,不敢從旁插話,尤其是在看了楚王殿下的臉色後。


    其實王妃一點都不胖,相反她之前有些太清瘦了,像弱柳扶風。現在長了些肉起來,倒有幾分雍容華貴的富貴姿態。


    當然, 除了那張普通的臉之外。


    有時候秋月也覺得王妃哪裏都長得好,就是那張臉太普通了。說醜倒也算不上多醜,但就是很普通,跟清貴高華的楚王殿下有點不搭。


    跟她那姣好的身材也不搭。


    要是王妃能長得白淨一點,漂亮一點,或許殿下就不會這般嫌棄她。


    秋月都替王妃感到有些傷心。


    但當事人明嬋卻跟沒事一般,嘴上說著會改,等楚王殿下一走,她肯定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


    沈時韞看了她一眼,對她這種服軟的話倒是有點受用,讓鄭大人上前去把脈。


    鄭大人看了明嬋的脈象之後,臉上依舊不見欣喜,繼續一旁去開藥方。


    沈時韞跟鄭大人來到院外,問了鄭大人關於明嬋的情況。


    鄭大人道:“殿下,王妃這身體怕是虛胖,脈象依舊很虛浮。”


    “但本王看她生龍活虎,可不像體虛。”沈時韞說。


    “這也正是下官好奇之處,下官從未見過王妃這種症狀,或許是王妃偽裝得好,又或者是下官醫術不精……殿下可另尋高明給王妃看看。”鄭大人現在對自己的醫術已經產生了懷疑。


    沈時韞倒也沒怪他,“罷了,本王爺不指望她能治好,她現在這樣子也挺好的……”


    這個挺好到底是幾層意思,沈時韞自己也說不清。


    送走了鄭大人,沈時韞又回到院中。


    秋月正在給明嬋泡蒲公英水。


    沈時韞在一旁看著,他這才注意到翠蘿院開辟出來的空地上種著各種草藥,其中有一小片便是蒲公英。


    明嬋這女人琴棋書畫樣樣不通,但種東西卻是一把好手,甚至一些難以栽培的藥材在她手裏都能長得挺好。


    她也從來不喝名茶,她喝的基本都是自己種的或者是在外麵采摘的草藥泡煮的水。


    這些草藥或許一文錢都不值,但是喝到胃裏效果卻很顯著。


    “殿下想喝嗎?”秋月問道,“這可是王妃親自種的蒲公英,王妃說喝了可以解毒補血,效果不錯。”


    沈時韞正要應下,明嬋卻道:“殿下脾胃虛寒,不適宜喝蒲公英,重新給殿下泡一杯素茶吧!上次睿王殿下送來的雪上青煙清淡素雅,想來殿下應該喜歡喝。”


    沈時韞皺了皺眉,“不必了,給本王倒一杯白開水。”


    秋月應下,轉身重新去取水。


    沈時韞冷冷道:“雪上青煙,睿王對你倒是舍得。”


    雪上青煙跟碧玉觀音並稱茶中雙絕,碧玉觀音近幾年因稀有而頗受貴人們追捧,但要論資質,雪上青煙更悠久一些。


    “睿王殿下向來慷慨大方,妾身也羨慕不已。”明嬋說。


    集皇帝和麗妃寵愛於一身,這樣的身世誰不羨慕?


    沈時韞聽後,臉色卻更冷了幾分,“你這是嫌本王對你吝嗇?”


    “妾身不敢。節儉亦是美德,殿下節儉躬行,妾身也很敬佩。”


    “本王不知你何時學會這左右逢源的本事,可本王聽著你這話卻是在說他慷慨說本王吝嗇。”沈時韞似乎對她的端水水平不甚滿意。


    明嬋道:“唉,殿下非要如此想,妾身也很無奈,要不……殿下也多給妾身一些銀子?”


    沈時韞被她氣笑了,“明嬋,本王是不是對你太寬容了些?你這變著法誆本王的銀子,還要暗中嫌棄本王對你吝嗇?”


    “殿下不給便罷了,何必生這般大的氣?”明嬋悠悠然喝了一口蒲公英水,像是實在搞不懂眼前人為何這樣一般。


    “你覺得呢?”沈時韞睨著她。


    恰好這時秋月將白開水端了過來,見著這劍拔弩張的氣氛,趕緊打圓場道:“殿下息怒,王妃近日受了驚,夜間也睡不好,精神不濟,若言辭間有什麽得罪之處,還請殿下看在王妃受驚的份上,多擔待一些。”


    沈時韞朝著秋月看了眼,這冷冷一眼看得秋月打了個寒顫。


    “她也有睡不好的時候?”


    沈時韞印象裏,明嬋這女人頭腦簡單心也很大,瞌睡比誰都好睡,甚少有失眠的時候。


    秋月不敢隱瞞,“王妃前些日子差點被韓小姐行刺,之後便不怎麽能睡著了,每晚都會起夜幾次。王妃好強,自是不會跟殿下訴苦,但奴婢不敢隱瞞,奴婢也擔心王妃這般下去,身體遭不住,還請殿下多憐惜王妃。”


    秋月第一次在楚王麵前說這麽多話,心跳如鼓。


    不過她說的這些都是事實,王妃這些時日起夜頻繁,再加上鄭大人給王妃的診斷,秋月很擔心王妃的狀況。


    偏偏王妃從來不訴苦,也不會把這些苦處告訴殿下。


    秋月感覺自己都為王妃操碎了心。


    當然,她也想知道殿下對王妃行刺一事的看法。


    王妃遭了如此罪過,差點丟了性命,該讓殿下為王妃做主。


    沈時韞聽了之後,隻是略有狐疑,明嬋這人以前幾乎從不起夜的。


    “你近日也失眠了?”沈時韞問。


    知道難以睡安穩覺的不止自己,他心中稍微平衡些。


    “嗯,可能是睡前喝多了水。”明嬋道。


    “沒人逼著你喝,你少喝點不得了?”


    “妾身倒是想少喝點,可鄭大人開的藥味太濃,不喝那味道留在嘴裏難受。”明嬋道。


    沈時韞冷笑一聲,“讓你喝個藥就跟要你命一般。”


    “殿下不也一樣?當年還要妾身親自喂。”


    被當麵駁了麵子,沈時韞臉色有點不好,卻又沒發火。當年他心灰意冷,一心求死,自是不會喝藥的,可那些藥都是明嬋辛苦挖來熬製的,有些甚至還是花了大價錢買回來的。


    明嬋不忍浪費,苦勸沒用,便親自喂沈時韞。


    起初沈時韞不買賬,但明嬋這女人不知從哪裏搞來一根桔梗做的細管子,直接引流到他喉嚨裏。


    被折騰幾次後,沈時韞才學會了乖乖喝藥。


    想不到她還有膽子提起這事。


    “你也想本王喂你?”沈時韞挑眉問。


    “妾身不敢。”明嬋趕緊婉拒。


    秋月卻不明白這裏麵的玄機,還笑著道:“要是殿下親自喂王妃,王妃應該不會嫌苦了吧!”


    明嬋在心中記了秋月一筆,看來扣她三個月的月銀不足以讓這丫鬟長教訓,該多扣她一些。


    沈時韞對此未置可否。


    秋月見楚王恢複了常色,便又道:“殿下,王妃前些日子差點便被韓小姐行刺,不知韓小姐是如何帶著匕首來到楚王府,奴婢擔心此事還會再度發生……”


    “此事本王已有耳聞,本王已讓長輝加派人手巡邏,此事以後不會發生了。”沈時韞語氣冷漠,透著一些敷衍。


    “那若是王妃出了府被人盯上怎麽辦?”秋月問。


    沈時韞給了秋月一個眼神,秋月被凍得縮了縮脖子,後悔自己多嘴。


    “府上有侍衛,出門可帶上王府侍衛。”沈時韞冷淡地說。


    秋月便不敢再多說什麽了。


    沈時韞坐了會兒便起身離開,他本來也隻是過來看看明嬋的狀況,見她過得比之前還滋潤,沈時韞也不想看到她這人了。


    等沈時韞一走,明嬋便開始和秋月算起了賬。


    “願賭服輸,殿下沒空給我伸張正義,三個月的月銀歸我了。”明嬋很是高興。


    秋月苦著臉,“王妃當真要奴婢三個月的月銀?”


    “不然呢?”明嬋一本正經地反問。


    “奴婢以為王妃隻是開個玩笑。”


    “我向來言出必行,可沒有騙人的癖好。”


    秋月隻得認命:“那王妃從奴婢未來三個月的月銀裏扣除吧!”


    想不到殿下平日對王妃如此與眾不同,卻還是不肯為王妃討個公道。


    明嬋卻伸出一根指頭晃了晃,“哪有賒賬的道理?我喜歡現結,你拿得出的。”


    上次她才賞了這丫鬟一百兩銀,這丫鬟平日又沒有別的開銷,定然還存著。


    秋月無奈,隻好去拿銀子。


    “都說了殿下麵冷心更冷,不會為我出頭,你們偏偏不信,瞧這不賭輸了麽?下次我們再換個賭法。”明嬋數著銀子,一臉高興。


    “下次你還想賭什麽?本王親自來陪你賭。”去而複返的沈時韞站在門口,臉色黑如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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