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上次那間客房裏住了一晚,第二天又被梁薄送回到藥房。


    路上他又問我要不要他出手,我說不用。


    他歎口氣,沒說話,下午讓小周給我帶了兩個保安。


    我覺得不合適,讓小周帶他們回去。


    “梁總說了,保安的薪酬不用你管。”小周說道,“除了安全問題,他們什麽事都不會參與,也不會給你添麻煩。”


    “不是的,你誤會了。”我說道,“我不是嫌麻煩,也不是怕發工資,關鍵是你看哪個藥房門前有保安鎮守的,我們是藥房,又不是銀行,這樣很不合適。”


    “特殊事情特殊對待。”小周說道,“鬱小姐,撇開梁總不說,就我個人而言,我覺得你們藥房現在非常需要在安全方麵加強,如果你一開始想到了這些,那昨晚的事情就不會發現。


    老話說,聽人勸,吃飽飯,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不能太過矯情,出了事,後悔都來不及。”


    是啊,人家也是為了我好,我還能說什麽,隻好默默地點了頭。


    “如果你覺得他們太顯眼,可以讓他們穿上你們的工作服。”小周見我點頭,鬆了一口氣,說道,“平時也不用總站在門口,在店裏走動著就行。”


    於是,我們店的員工又增加了兩張新麵孔,大楊和國仔。


    兩個大小夥子,本來威風凜凜的跟中南海保鏢一樣,結果一穿上白大褂,頓時變成了呆萌帥氣的白衣天使。


    潘曉甜特別稀罕國仔,有事沒事總逗他。


    國仔原本叫魏國,多霸氣的名字,愣是被她叫成了國仔。


    兩個人一開始總板著臉不苟言笑,看哪個客人進來都像在看犯罪分子。後來被我們這裏麵輕鬆和諧的氣氛感染,也漸漸變得活潑起來。


    時間一晃,十天就過去了。


    藥房這幾天一直平安無事。


    越來越多人知道金老大夫回了江城,長樂大藥房也喚起了老顧客們久遠的記憶,越來越多的人慕名而來,在門口排起長隊,賣早餐的小販也聞風而來,在附近支了攤子賣吃食。


    金老大夫一個人已經忙不過來,金繼業開始上手,兩人各據一張診台,有時忙得飯都顧不上吃。


    一開始大家不相信金繼業,寧願等著也不讓他看,漸漸有些小病小痛的覺得無所謂,讓他瞧了,開了藥一吃,效果驚人的好,大家才相信他真的是得了金老大夫的親傳,也願意讓他看了。


    大楊和國仔看的多了,也漸漸熟悉了流程,在沒有人鬧事無法一展身手極其無聊的情況下,就開始幫著照看生意。


    這樣一來,除了開方的和抓藥的,剩下我和潘曉甜張小翠就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我甚至有時會喊張小翠過來收銀,把西藥區全丟給大楊和國仔,然後和潘曉甜出去逛一圈。


    這天,我們又出去逛,發現有餐館在賣臘八粥。


    才知道今天已經是臘八了。


    傳統節日被頭腦靈活的商人加以利用,大肆宣傳,又重新被人們所重視,臘八粥臘八蒜熱銷,手機上各種祝福短信也讓人應接不暇。


    我和潘曉甜逛了一會兒,在江楓路美食廣場找了一個露天大排檔坐下來,要了兩碗臘八粥,又點了幾個小菜,並且打算等下回去給他們每人帶一份。


    老板很是熱情,還另外贈送了我們一碟臘八蒜。


    不過我們都沒敢吃,畢竟一會兒回店裏還要麵對顧客,滿嘴蒜味太不禮貌。


    我倆吃著粥,有一句沒一句的扯閑篇。


    “這一年一年過的真快。”我說道,“小時候盼過年,長大了怕過年,一過了二十歲,就感覺時間流逝的特別快。”


    “我就不一樣。”潘曉甜說道,“自打結婚,我就覺得時間過的慢,慢的看不到頭,在夜煌的時候,時間過的更慢,那些個夜真是漫長,怎麽都等不到天亮。”


    我默然一刻。


    “曉甜,那些都是過去的苦難,正是因為有那些經曆,你才會知道幸福多麽珍貴。”我說道,“現在好了,有了高原,你也會嫌日子快的。”


    “不,我還是嫌慢,我恨不得一夜白頭。”潘曉甜說道,“我以前聽一首歌裏唱‘恨不得一夜白頭永不分離’,覺得很可笑,有哪個女人會願意看著自己的青春快速消亡呢,現在跟高原在一起,我才深刻體會到歌詞的意境。”


    “你這話應該講給高原聽。”我說道,“對他來說,再沒有比這更美的情話了。”


    潘曉甜笑笑,難得露出一絲小女兒的嬌羞。


    我歎口氣,四下張望,人潮湧動的街頭,有手牽手秀恩愛的小情侶,有大手拉小手的年輕父母,有步履蹣跚相互攙扶的老夫老妻,不管是哪一種,不管未來會怎樣,至少眼下,他們是彼此眼中的唯一。


    又一個新年就要來了,但願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走吧,中午了,他們肯定都餓了。”我說道,站起身來招呼排檔老板,讓他幫我們打包七份粥。


    起身的一瞬間,我的視線不經意地掃過一角,有一個穿藏藍色毛呢大衣的男人進入我的視線。


    他戴了一個棒球帽,帽沿壓的很低,垂首坐在隔了好幾排遠的檔口吃東西,側麵對著我們這邊。


    我愣了一下,覺得那個側影很熟悉,可一時又想不起來。


    “哎,你看那邊。”我捅了捅潘曉甜,指給她看那個人,“你有沒有覺得很熟悉?”


    “誰呀?”潘曉隨著我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不屑地說道,“一個老男人,有什麽好看的,穿個毛呢大衣,還戴個棒球帽,真是個棒槌!”


    “你再仔細看看。”我手指顫抖著,有個名字在我腦海裏呼之欲出。


    “你口味這麽重……”潘曉甜說道,忽然一把抓住我,“韓,韓,韓……”


    “韓玉誠!”我激動地大喊一聲。


    “啊對,就是他!”潘曉甜也激動起來。


    我們倆對視一眼,推開椅子向那邊跑過去。


    因為跑的太急,一路絆倒了好幾張塑料凳子,劈裏啪啦的響起驚動了周圍的食客,也驚動了韓玉誠。


    他剛開始並沒有看出來我們是奔他去的,等漸漸近了,他才看清是我,頓時驚慌失措,起身向大街上跑去。


    “韓玉誠,你特麽給老娘站住!”潘曉甜在後麵大叫,我倆跟著追出去。


    街上的人都紛紛駐足觀看。


    韓玉誠一路向西,跑過江楓路,又拐到江濱路,專揀人多的地方跑。


    雖然他年紀大了一點,但畢竟是男人,我倆追出一截後漸漸體力不支,在慢慢拉開距離之後,他鑽進一個小巷子,七拐八拐不見了蹤影。


    “特麽的!”潘曉甜狠狠地踢了一腳旁邊的樹幹,雙手拄膝,喘著粗氣大罵,“竟然讓這老不死的給跑了,真特麽的氣死我了!”


    我也累得夠嗆,要不是地上髒,真想一屁股坐下去不起來了。


    原來韓玉誠竟然沒離開江城,我們都以為他卷了巨款,一定會逃到一個誰都不認識他的地方去,沒想到他就這麽大搖大擺的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生活。


    最危險的地方果然是最安全的地方嗎?


    “報警吧!”我說道,“隻要告訴警察他就在江城,警察有的是辦法找到他。”


    “行,走吧!”潘曉甜說道,“目前也隻能這樣了。”


    我倆出了巷子,實在是走不動了,隻好打了個車。


    坐在車上,我打電話訂了午餐送去藥房,潘曉甜拿著手機反過來倒過去的把玩,過了一會兒,忽然說道,“我看看你家那個人渣又有什麽動靜。”


    她說著就打開手機,啪啪啪一通點,打開了一個視頻播放器,畫麵閃了兩下,陳世炎的臉出現在畫麵中。


    潘曉甜把時間設定在昨天晚上,看了半天,他不是看電視就是喝水,中間又起來上了趟洗手間,回來又接著看電視,什麽異常行為也沒有。


    潘曉甜有點不耐煩,點了快進,時間刷刷地翻過去,一直翻到今天早上,什麽也沒發現。


    “關了吧,啥也沒有。”我說道,收回視線靠在座位上發呆。


    “快看!”潘曉甜突然喊了一聲,“他在打電話!”


    我趕緊又湊過來,潘曉甜取消了快進,把那段倒回來重播。


    陳世炎確實在打電話,而且說了很長時間,表情也非常凝重。


    可這個畫麵是在臥室裏,所以聽不到聲音,潘曉甜上次說胖東裝竊聽的時候漏掉了臥室。


    “死胖東!真能壞事!”潘曉甜憤憤道,“我敢肯定,人渣這個電話一定有價值。”


    那又怎樣,聽不到聲音有什麽辦法,總不能找個讀唇語的吧?


    我泄氣地重又靠回去。


    “哎哎,長歡,他離開臥室了。”潘曉甜又喊了一嗓子,我激靈一下坐起來,就看到畫麵中陳世炎邊打電話邊踱去了客廳,在沙發上盤腿坐下來。


    畫麵中有了滋滋啦啦的響聲。


    “這事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陳世炎說道,“要不咱們見一麵吧?”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


    “那行。”陳世炎說道,“那就今天中午十二點,你在美番大排檔等我。”


    說完就掛了電話。


    我們又往下看了一會兒,但後麵一直到他穿上衣服出門,也沒有什麽有用的東西了。


    “美番大排檔?”潘曉甜說道,“怎麽聽起來這麽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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