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夫子,活幹得真漂亮,可一點也猜不透你小子究竟想幹什麽。”自始至終看得眼都不眨的韋九苦笑道。“能不能先透個底,到底是在哪裏下手?”


    “是啊,那阿三阿四的腳脖子到底在哪兒呢?”張桂花也直撓頭皮。


    “事情已經幹到這份上了,大夥兒又全是一條心,說出來有什麽關係呢?”郭鬆也湊了上來。


    “沒這個必要,”孟鬆胤堅決地搖搖頭,“我這麽做其實也是為了大家好,可以把風險降低到最低。再說,龍頭現在還被鎖在板上,說什麽都是白搭。”


    “你們就別逼孟夫子啦,”老魯解勸道,“現在大夥雖然都想早點逃出去,可畢竟人心隔肚皮,誰知道這段時間裏會不會冒出事情來。”


    大家想想確實有道理,這樣的事情,謹慎點總歸沒錯。


    孟鬆胤走到便坑邊,掏出口袋裏的灰沙和木屑小心地丟進坑洞,順手把口袋翻出來用力抖抖,隨後裝了幾盆水用力衝下。


    “接下來幹什麽?”老魯問。


    “晚上睡覺的時候把被子裏的布條掏出來,能掏多少掏多少,”孟鬆胤答道,“不夠的話,大家把貼身穿的衣服拿出來,全部撕成長布條。再不夠的話,就把被子拆開來。”


    “要那麽多布條幹什麽用?”蔣亭虎問。


    “現在別問那麽多,到時候就知道了。”孟鬆胤還是這句話。


    “這裏的被子倒是挺幫忙的,肚子裏有一大半是碎布頭、碎布條、爛棉紗,連舊報紙都混在裏麵,真正的棉花一半都不到,而且都是爛疙瘩一樣的下腳料,”耿介之從坑洞裏拉出一條被子,手捏上去硬梆梆的高低不平,“日本人把棉花定為戰略物資,專門用來製造軍火,所以當成寶貝一樣捨不得用。”


    “棉花怎麽造軍火?”張桂花不明白了。


    “棉花是硝化棉的原料唄,”孟鬆胤道,“做子彈、做炮彈都用得著。”


    “怪不得日本人不許跑單幫的人倒賣棉花,抓住了就要治罪。”邱正東說道。


    “來,別光顧著說話,先把我搬回去吧,還是躺著好受一些。”韋九站了半天,已經疲憊不堪。


    大家把板銬放倒,重新抬上鋪板靠牆擺放,正好蓋住那條挖掘過的印痕。


    “到目前為止,一起都很順利。”孟鬆胤對老魯說。


    “是啊,希望接下來一直這麽順利。”老魯點點頭。


    但是,誰都沒有想到,傍晚時分出毛病了。


    晚飯前一刻鍾通常是外牢進門來收取成品紙盒的時間,今天也不例外,月京未來打開鐵門,幾名外牢推著一輛平板車出現在門口。


    “怎麽回事?紙皮都起了卷!”一名外牢拿起一隻紙盒叫了起來。


    孟鬆胤暗想壞了,今天額外用掉一些漿糊,郭鬆往碗裏加水時加得多了點,粘度不免大大降低,導致最後完成的那部分紙盒出了問題,包在紙板外麵的紙皮起了卷。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月京未來接過紙盒看了看,一時也搞不懂是什麽原因,“上次也是這樣的情況。”


    孟鬆胤馬上想起,肯定是上次小江北偷吃漿糊,後來不得不加水矇混。


    “報告太君,那是因為今天的漿糊太稀,粘不住。”郭鬆輕聲分辨道,兩腿站得筆直。“再加上天氣幹燥,幹得特別快,所以有點翹。”


    “還敢狡辯?”月京未來一個耳光扇了過來。“別的號房怎麽都不翹?”


    郭鬆不敢再說話。


    “是不是偷吃漿糊了?”月京未來用手衝著大家一劃,把所有的人都框了進去。“一群混蛋!”


    大家都不吭聲。


    “一群混蛋!”月京未來再一次罵道,看看板上的韋九,似乎突然明白了原因。“是不是因為沒人管就放肆了?好,呆會兒我找人來管!”


    門一關上,孟鬆胤急忙拉著老魯進了天井,郭鬆和張桂花等人也跟了出來。


    “剛才那話啥意思?”孟鬆胤問。“是不是還像上次那樣,派一個像疤臉那樣的畜生進來?”


    “今天好像不大一樣,”老魯摸著下巴說道,“今天是看龍頭鎖在板上,號房裏沒人管,找個人進來管一管的意思!”


    “不管派誰進來,咱們的事情一樣砸鍋!”孟鬆胤來回踱開了步。“本來幹得挺順手的,運氣好的話今天晚上就能成事。唉,趕緊跟大夥說一聲,晚上什麽都別幹,被子裏的布條先不要掏。”


    “隻好耐心等等了。”郭鬆垂頭喪氣地說道。


    “是啊,不能操之過急。”吳帆光附和道。


    “現在的問題是根本等不了,”孟鬆胤叫了起來,“那道縫被發現了怎麽辦?”


    “這倒也是,看著再像也沒用,用手指一摳就露餡了?”蔣亭虎道。


    “還有這根鐵絲。”孟鬆胤一指搭在鐵絲上的毛巾。“來了外人,隨時隨地都會暴露。”


    “就算不露餡也沒用,”洪雲林道,“有了外人,咱們還有機會繼續幹?”


    “嗯,那就徹底歇菜了。”龐幼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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