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那你我各退一步。”墨華揮了揮手,在那位教士看來,這道目光如她那教主母親一樣,鋒銳陰鷙,隻要給予時間成長,定然能化身為盤旋天空的猛禽。


    她從心口處喚出一道湛藍色的光芒,抓在掌中。


    “這是阿母將我送來時,就藏在我體內的秘寶,名曰:探靈燈。


    能夠遮蔽部分天機,隱藏我的靈根修為,同時還有一個你們都知曉的能力。”


    兩個教徒用灰袍蓋住眼睛,教士則是臉色大變。


    墨箐仔細聽著,心中也掀起滔天巨浪。


    “——感知挾妖令的位置。”


    “別跟我說阿母與墨家交情頗深,並不覬覦挾妖令的傻話,我可沒有家主那麽好騙。”


    “隻要我能夠確認挾妖令仍在墨家,並保證它不被別人奪走,自然就可以繼續留在這裏吧?”


    “反之,若有墨家無法抗衡的勢力知曉,並展開搶奪,不用你們勸說,我也會回去,用教中力量保護我想保護的事物。


    聖女之位,自是我想要,便能奪來的東西。”


    教士心中大驚:果真是教主的孩子,即便沒有跟在教主身邊長大,血濃於水的力量也將她強製變為一個膽大包天的狂徒。


    之後的話墨箐自覺不想繼續聽下去,她想再信任一次墨華。為了這三年的相處,也更為了前少主對妹妹的感情。


    這短短的不到一刻鍾時間的對話裏,隱藏了許多墨箐不想去猜,又一定得知道的事情。


    《我要天下第一》這本書中,對於男主角傅真武的描寫,其實還略遜於女主角玄華。


    或許是因為他太過老實,曆練過程中不論如何驚險,都抱有一顆赤子之心,一次不落地去相信別人的謊言,即使遍體鱗傷,也仍堅持善良。


    這樣的人設實在太無聊了,因此就連作者也花費筆墨將大半篇幅留給了手段狠辣的女主角。


    原書中,玄華的身世打一開始就是神秘的,她與傅真武相遇在某座城市裏,因對流浪小童的盜竊行為產生分歧而相識。


    她看中了這個體修的實力和堅毅的性格,也仿佛看到了未有描寫的“故人”的影子,試圖將其收入麾下。


    幾次的邀請被拒絕,她才隻得與之踏上曆練旅途。兩人也因各種共同經曆,在生死之危中不顧一切拯救對方。由此產生不一般的感情,走到了最後。


    雖然最後揭曉了玄華的真實身份,乃為玄蒙教獨一無二的聖女,但根據描寫,她幼年並不在教中生活。而這個算不上伏筆的小細節,直到完結也沒有給出真相。


    現在,墨箐從那些對話中,漸漸拚湊出連她這個上帝視角的讀者都沒能看到的部分。


    女主角玄華幼年因未知劫數被送往母親交好的勢力範圍,借氣運未失的古老傳承家族躲避風波。


    這個家族,正是墨家。


    五年前,前少主為消解妹妹體內的“惡氣”靈根盡廢,再也無法修行。


    這,便是已經無限弱化過的劫數。


    書中未有描寫的故人,多半也就是前少主了。


    墨箐仰頭看著天空。


    古代的天幕十分幹淨,夜空裏繁星遍布,月輪清晰到過分,仿佛下一刻便能飛躍上去,也感受一次登月的成就感。


    若是她沒有穿越,是決計看不到這樣美的夜景的。


    並且……若是她沒有穿越,墨華也早就因墨家覆滅,而認祖歸宗,重新以玄為姓,回到玄蒙教做尊貴的聖女了。


    她這樣,到底算不算耽誤了阿華的前途呢?


    而且一想到,多半因為什麽所謂的劇情問題,她家目前才十一歲的小阿華,未來很有可能會跟傅真武在一起……她就有種女兒被拐跑的感覺!


    即便這個世界的社會形態類似遠古某種母係結構,一向是男子出親女方家族。


    第一任為郎君,其餘因女子風流而另納的為夫侍,就算未來要成親,阿華也不會吃半點虧。


    但光想想還是好氣哦!


    墨箐帶著大黑心情悶悶的,在外圍走了許久,悶到回屋躺下時都沒發現顏染也在被窩裏的程度。


    要不是翻身時摸到溫熱的後背,她恐怕就真的直接睡下了。


    “你你你你你怎麽睡在這裏!”


    墨箐從來沒想過自己從床上蹦到桌上的動作能這麽流暢,而且快得超過了目前的修為境界。


    半夢半醒快要睡著的顏染被吵醒,起身撇開前發揉了揉眼睛,那張純淨得好像天使的臉又露出來幾個瞬間。


    “那我睡哪裏?沒人給我安排住處,總不能躺在門口的桌子上吧。”


    她打了個哈欠,又伸伸懶腰,幹脆盤坐在床上,拍了拍旁邊。


    “醒都醒了,不如來聊聊,正巧我該知道些關於你的事情。”


    此時的顏染不似白天那會的輕浮隨意,許是因為在夜裏,燈火照出了不一樣的氛圍,才使得她沉穩柔和。


    “你自己說,是假成親的,那了解我也沒用啊……”墨箐壓製下對那張臉的好奇,半信半疑地下了地,才走到床邊,就被一把拉進了懷抱。


    就知道這家夥沒那麽正經!


    她心中大驚,下意識手中凝聚靈氣,打出時竟瞬間散去,絲毫傷不到對方一點。


    “嗯?你這一招打在凡人身上,是會死人的哦。”


    顏染歪了歪頭,順手把墨箐整個人都給擺正,動作好像在照顧小孩似的。


    “有哪個凡人能拽得動修行者啊……”


    墨箐挪了挪位置,靠到牆壁上,離這個悶騷無臉女遠一些。


    “當然有,比如我呀。”


    要不是看在顏染那張天真爛漫的臉的份上,墨箐早就搓搓拳頭上去招呼了。


    “而且,我對你這種小孩才沒興趣呢。”


    已經被打上悶騷無臉女標簽的顏染笑了笑,頭頂的那撮毛發跟著晃了晃,好像自己就有生命一樣。


    “與你成親,是因為融血姻親,乃是世間最為堅固的關係。”她表情嚴肅,盡管墨箐隻能看到下半張臉是嚴肅的。


    “此關係與感情、身份、修為都可以無關,是將兩人血脈相融,達到不可舍、不可棄程度的一體雙命,即便日後彼此厭惡,也無法割去的堅固關係。”


    “如此這般,你我今後將再無可能互相欺騙,能夠時時刻刻感受內心情緒,無視距離傳遞話語,永不懼怕背叛。”


    她來來回回解釋了半天,最後又說:“今日一整日,你都體會到有這一半的感知了。”


    墨箐這才回過神來。


    自打顏染用二人的血液凝出這兩顆血珠後,她就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情感波動,仿佛與生俱來。


    “絕對不是因為什麽荒謬的一見鍾情!”顏染書生似的搖頭晃腦,煞有介事地宣布:


    “我可是有心悅之人的。”


    墨箐沒說話。


    倒不是因為她吃醋什麽的,而是覺得這個比一見鍾情還荒謬,所以在憋笑。


    不過很可惜,三秒就破功了。


    “噗哈哈哈哈哈你還有心悅之人,前輩你太會說笑了,平日裏連眼睛都沒有,拿什麽看心上人!”


    顏染:……


    她深吸一口氣,說道:“我有眼睛,我就是用眼睛看她的。”


    墨箐笑了一會,有點累了,也正經地挺直了腰板:


    “阿染姑娘,您說巧不巧,我也有心悅之人,跟您同一個姓,但那字太難看,我都沒看出後一個字是什麽。”


    她剛說完,就發現顏染的內心又一次波動了,但這次是略帶鄙夷。


    “還沒成年的小家夥,能知曉什麽叫心悅嗎?”


    雙方的拳頭在眼神裏對打了一晚上,以至於第二天連起來晚了這件事也同步上了。


    族人們彼此眨眨眼,覺得該炒一鍋慶祝大日子的喜慶飯。


    【準備啟用另一個假身的殷爍正百無聊賴地待在洞室裏,時不時查看墨家的情況,懊惱了好一陣,又慶幸這次來的情敵不是真情敵,是逢場作戲的交易者。


    而跟隨著手鐲中師尊的建議,正準備前往徵州尋找失落機緣的傅真武打了個噴嚏。趕緊多加了兩件衣服,結結實實地穿好束胸,時刻防止被看出女兒身。


    在變得強大之前,絕不能暴露性別。


    她不禁感歎,這世道對女人的要求真是嚴格,又要繼承家業,又要被競爭對手視作眼中釘。做個凡俗男子,就隻用享受娘子寵愛即可,偶爾帶帶孩子,生活樂無邊。


    不過她的誌向可不允許她做個凡俗男子,有朝一日,她還是得恢複身份,堂堂正正做一名頂天立地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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