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一番情形,陳啟明已經沒有辦法再去冷靜。


    一手拍在桌上,直接站起身。


    “馬校長,你跟我把話說清楚,學校裏的老師現在是什麽態度?”


    “老師私底下也都在走動,幾個公辦學校的老師加在一起,好幾百人。”


    “從今天上午第一節課開始,他們就以停課的方式來抗議。”


    說起這件事情,馬喜痛心疾首。


    “下雨的天,孩子們在教室裏坐了一整天,大好的時間都浪費掉。”


    “我想勸老師們先返崗,再怎麽樣也不能耽誤孩子的學習,你猜他們怎麽說?”


    馬喜並不覺得老師的做法哪裏不對,隻恨自己夾在中間,卻幫他們要不來工資。


    陳啟明沒有再追問下去,哪怕馬上不說,自己的心裏頭也都一清二楚。


    在這個社會上,真正純粹到不求回報的人很少。


    大家出來工作,拋灑汗水,就是為了賺取工資,養家糊口。


    幾個月都拿不到工資,老師集體停課抗議,完全是在情理之中。


    陳啟明走到窗戶邊,外麵的雨還在下,不同於先前聆聽下雨的聲音,以求內心平靜。


    當下的他煩躁異常,好幾次都有想要罵人的衝動。


    “馬校長,我剛到這裏來,對於一些情況並不了解。”


    “教育口子,應該是專款專用,每一筆都會核查。”


    陳啟明把話說完,轉身就將目光牢牢鎖定在馬喜的身上。


    對方不在這個問題上有所回避,認認真真地開口道。


    “專款專用,用在哪裏的學問大了去。”


    “這些錢到底被誰裝進口袋裏我不好說,但就是沒了,拖欠老師的工資一直不發,這叫什麽事?”


    “開天辟地,古往今來,都沒聽說過欠父子錢的。”


    他更流露出一絲淒慘的笑容,陳啟明這才知道,哪怕他作為校長也都領不到工資。


    “過分!簡直過分!”


    哪怕陳啟明再好的脾氣,這一刻也都忍受不得。


    馬喜詢問他的態度,陳啟明想都沒想,痛痛快快地給出答案。


    “一個地方要想發展得好,離不開人才基礎。”


    “人才從哪裏來?不就是學校的培養,社會的鍛煉,差什麽都不能差教育!”


    看了一眼時間,距離下班隻剩下半個小時。


    陳啟明不想再去耽誤,走到馬喜麵前,斬釘截鐵般地開口。


    “馬校長,你先回去讓孩子們早點放學,工資的事情我來解決。”


    “可……可這件事情的背後,錯綜複雜,利益牽扯頗多。”


    馬喜不單單會教書育人,對於政治場上的一些鬥爭,同樣了然於心。


    說出口的這些話,無非是想給陳啟明提個醒。


    自己也是被逼的沒有辦法,對陳啟明個人並無意見。


    見他這個樣子,陳啟明搖頭苦笑,臉上神情很是無奈。


    “馬校長,我已經說過了,教育是一個地方能不能走向繁榮昌盛的基石。”


    “不管這件事情牽扯到什麽人,我都不會與他們妥協,老師辛勤耕耘,屬於他們的那份回報不能被私吞掉。”


    陳啟明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馬喜又怎麽可能再去質疑。


    用力地點了點頭,眼裏頭竟然有淚光閃爍。


    “那……那我就先回去!”


    “我得把這個好消息,也跟學校的老師講一遍,再怎麽樣都得讓他們先返崗給孩子上課。”


    “特別是高三的孩子,他們正處於衝刺階段,進度千萬不能落下。”


    馬喜難以抑製住內心激動,轉身就走,也不管雨下得有多大,都澆不滅他那顆熾熱的心。


    在他離開後不久,李青走進陳啟明的辦公室,臉上神情充滿擔憂。


    忍不住開口詢問道。


    “領導,你是不是已經答應下來?”


    “其實應該等趙局回來,讓他來收拾這個爛攤子,他……”


    李青有些話不好往出講,陳啟明卻能夠猜測到一絲端倪。


    “這種節骨眼上,他到外地去參加研討會,該不會是故意想要躲開。”


    “就等著我到這裏來,幫他擦幹淨屁股上的屎。”


    陳啟明又怎麽可能被蒙在鼓裏,對於這些情況早就清楚。


    聽他把話說完,李青嘴巴微張,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陳副局長,你既然都知道,那怎麽還把事情主動往自己身上招攬?”


    “你剛被調動到局裏,就算是天塌下來,那也跟你沒多大關係。”


    李青所講的話,估計是大多數人的想法。


    偏偏陳啟明不願意那樣去做,老師集體罷課,學生在教室裏虛度光陰。


    臨近畢業的班級,更可能因此而改變掉人生軌跡。


    多少個家庭,日日夜夜付出的辛苦,都將白費。


    陳啟明走到李青麵前,很大聲地開口問道。


    “要是你有孩子,臨近高考,卻遇上這檔子事情。”


    “你的心裏會是什麽樣的感受?”


    “我……”


    李青很想反駁,但又知道陳啟明做得沒錯。


    支支吾吾大半天,都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對於陳啟明來說,這何嚐不是一個答案?


    “所有人都不想把麻煩惹到身上,老師跟學生都沒錯,偏偏要苦了他們。”


    “上級領導讓我來當副局長,那我就得把責任挑在肩上,幹出個樣來給他們瞧瞧。”


    陳啟明心意已決,誰來勸說都不管用,就讓李青幫自己下發一則通知。


    距離下班不到半個小時,他要緊急召開一場會議。


    卻不曾想,一些領導幹部很是懶散。


    陳啟明都已經在辦公室裏等了十幾分鍾,也不見有人過來。


    冷笑幾聲,當即就讓李青再幫自己下發通知。


    開不完這個會,誰都別想下班,工作群裏一下子就炸了鍋,不少人都在牢騷抱怨。


    這樣去做,效果極為顯著,陸陸續續有人來到會議室。


    一個教研小組的組長,走進來就陰陽怪氣。


    “大下雨的天氣,非要開會,也不知道領導的腦子裏都裝著什麽?”


    “新官上任,總得燒幾把火,我都見多不怪。”


    如此言語,陳啟明聽得清清楚楚。


    當即就將目光鎖定在那人的身上,眼神中充滿鄙夷。


    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詢問他的工資收發情況。


    “你倒是一分不少都裝到了兜裏。”


    “有沒有想過在一線教學的那些老師,他們何嚐不想早點回家,和氣氣。”


    “發不下來工資,上有老,下有小,他們都沒臉回去!是我們讓人家把臉丟掉!”


    陳啟明聲音洪亮,就是要讓在場之人都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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