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啟明苦口婆心的勸說下,哪怕當地人仍然抱有不滿的情緒,都隻能暫時應下。


    時間已經不早,各自回到家裏,隻剩下那兩個挨過打的牛販子。


    大眼瞪著小眼,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難道這件事情就這樣算了?我們出來討生活,白白挨一頓打,難道不冤枉嗎?”


    “就是!你可不能太偏心,也得給我們一個交代。”


    兩人都有一口惡氣,難以下咽。


    見此情形,陳啟明又怎麽可能無動於衷,就把蘇楠叫到身旁,小聲地叮囑幾句。


    “領導放心,我這就送他們到衛生所裏,隨後安排住處。”


    兩個牛販子聽到蘇楠這樣說,一肚子的火氣,立馬消散。


    馬福海快步走到陳啟明身邊,小心翼翼地開口。


    同時給派出所所長王永琪使眼色,讓他跟著一起招呼。


    “陳鎮長,已經到了飯點,還是先去吃飯,好好休息。”


    “至於這檔子事情,我們肯定抓緊時間處理。”


    兩人打起配合,可謂默契十足,應當是事先有過商量。


    見他們這個樣子,陳啟明臉上不見喜色,言語冷淡。


    “牛頭崖的百姓,本就是在過苦日子,全靠養牛賣犢來增加收入。”


    “幾乎每個月都要丟牛,你們兩位久在當地,可知道意味著什麽?”


    陳啟明將眼睛微微眯起,視線透過一絲縫隙,直勾勾地盯著馬福海去看。


    這個問題,更該他來回答。


    果然不出所料,馬福海神情慌張,用力地吞咽幾口唾沫,以此來讓內心平穩。


    過去三五分鍾,才費力地開口講道。


    “養牛不比別的,一胎一個牛犢,一年也就一胎。”


    他咬著牙,便將殘酷的現實情況講出,再無遮掩。


    一戶人家,不管大小,隻要丟掉一頭牛,一整年都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王所長,這樣的情況,你有了解過嗎?”


    陳啟明並不打算潦草結束這一話題,又將視線挪動到了王永琪的身上。


    同樣的問題,也讓他低下頭去。


    “了……了解過。”


    兩人給出的答案,出奇一致。


    既然這樣,陳啟明也不必再與他們客客氣氣。


    “我到這裏來,絕對不是為了吃吃喝喝。”


    “頻繁丟牛,老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過得苦,你們卻沒有多大作為。”


    “你們費心準備的飯菜,我是吃不下去。”


    陳啟明立馬讓馬福海在工作群裏下發通知。


    鎮政府所有人都要回到崗位上,對群眾進行走訪,收集線索。


    馬福海並不情願,但又不敢明著拒絕,王永琪站在一旁,心頭湧出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猛地抬起頭,果然見陳啟明正直直地盯著他看。


    臉上浮現出淡淡笑意,哪怕沒有言語,也已經預示著一些事情。


    他跟馬福海的處境又有不同,不想牽扯上太多麻煩事情,當即狠下心。


    “我們是受縣公安局垂直領導,陳鎮長難道要讓我的人也緊急返崗嗎?”


    話說到這個份上,完全是要與陳啟明撕破臉皮。


    陳啟明冷笑出聲,對此早有預料。


    “王所長,你多大的派頭?我一個小小鎮長,怎麽可能指揮得了你?”


    “但我問你一句,人民百姓財產遭受損失,派出所要不要管?”


    “還是說我要給縣局的領導打電話,好好了解一下責任是怎樣劃分!”


    剛開始的時候,王永琪並不覺得陳啟明有多難對付。


    直到這一刻,陳啟明看似隨意的幾句話,卻把他的退路全部堵死。


    妄想置身事外,已經沒有可能。


    “我這就讓大家動起來,收集線索,分析案情。”


    王永琪氣衝衝地離開,真怕陳啟明會把這件事情捅到別處。


    “王所長是有脾氣的人,隻要能把事情做成,我很願意忍受。”


    陳啟明對於偷牛一案,看法堅定,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告破。


    馬福海又怎麽敢在這種時候與他唱反調,趕緊陪同著他一起回到鎮政府的大院裏。


    牛頭崖發展建設落後於別處,連最起碼的路麵硬化都沒有完成。


    更因為家家戶戶都養牛的關係,牛糞隨處可見。


    稍不小心,都可能一腳踩在上麵。


    “這些人太不像話,也不懂得打掃一下衛生,真讓陳鎮長見笑。”


    馬福海對於情況,認識得並不夠清楚。


    還不等他的話音落下,就被陳啟明狠狠瞪了一眼。


    “馬福海同誌,牛要拉屎,人能攔得住嗎?重要的是去清掃。”


    “國家有政策,為鄉鎮居民提供最低生活保障,以多種多樣的形式。”


    “別的地方會有專門的環衛工人,用來照顧一些沒辦法下地勞動的人,牛頭崖難道沒有嗎?”


    隨著聊天逐漸深入,陳啟明覺察到牛頭崖鎮政府在治理發展當地的過程中,存在很大問題。


    馬福海支支吾吾大半天,都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看來是沒有,國家有指標,財政上的補貼一分不少,這筆錢都用到哪裏去?”


    哪怕陳啟明再好的脾氣,這一刻也都無法忍受。


    馬福海趕緊走到他身邊,小聲開口。


    “陳鎮長,事情比較複雜,等晚上我做東,請大家吃頓飯。”


    “到時候……”


    馬福海言語間對陳啟明充滿暗示,這個錢並不是非要用在老百姓的身上。


    隻要陳啟明同意,也會往他的口袋裏裝一份。


    陳啟明裝作受用,認真聽他去講,不知覺中已經到了鎮政府的門口。


    如此貧困的一個鎮子上,鎮政府的辦公樓卻很氣派。


    外牆新刷過,亮白的顏色,在這一刻都有些刺眼。


    “陳鎮長,咱們這些人在基層工作不容易,撈點油水不算什麽要緊事情。”


    “你放心!不管其他人怎麽想,我肯定是會讓你來拿大頭。”


    馬福海太低估了陳啟明的原則和底線,以為所有的幹部都能用金錢去腐蝕。


    殊不知,陳啟明的眼裏已經將他容不下。


    抬起手來,指著鎮政府的辦公大樓,黨徽高懸。


    “貪圖享受,到基層來幹什麽?”


    “你們不容易,牛頭崖的百姓呢?他們的日子過得又有多滋潤!”


    陳啟明直接把話挑明,他要與人民群眾站在一起,絕不和這些人同流合汙,大搞貪汙腐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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