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堂。


    頭戴毗盧佛帽,身穿一襲赤紅僧袍的法海站在藥鋪大門外。


    他堅毅麵容略顯沉凝,眼中閃爍淡金色光華,緊握手中暗金錫杖,強行按捺直接出手的衝動。


    自修煉有成出寺行走,他遇妖便殺,遇魔就屠。


    近乎將餘杭城周遭的妖魔鬼怪掃蕩一空。


    鐵血除魔聲名也逐漸傳揚開來,使得妖邪不敢來餘杭地域作亂,更不敢踏足餘杭城。


    然而,此時他卻感知到數名女妖,光明正大出現在城內藥鋪。


    若是擱以前,他定是毫不猶豫飛身上前,施展手段行降妖除魔之舉。


    “阿彌陀佛!”


    法海神情堅毅,麵無波瀾,口誦佛號一步踏前,朝藥鋪內走去。


    此時,藥鋪內櫃台後。


    許仙聽到佛號,倏地站起身,將手指從小母龍唇瓣抽離,目光直直看向走進藥鋪的熟悉身影。


    大威天龍法海主動找上門來了!


    還真是宿命交織,無法避免。


    “法海高僧,真是有緣,我們又見麵了!”


    許仙麵露微笑,不急不緩朝法海開口道。


    “施主,是你,你在此…”


    瞧見許仙的瞬間,法海頓時麵色微變,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他顯然認出眼前此人,正是前段時間對他有指點之恩,助他窺破魔障之人。


    方才他的注意力都被幾股妖氣吸引,並未過多關注藥鋪內的凡人。


    “這間藥鋪是我開設,我自然在此。”


    許仙笑著開口,這般說道。


    頓了頓,他又明知故問道:“法海高僧突然到訪,不知所為何事。”


    法海主動找上門來,許仙並不奇怪,甚至早有心理準備。


    畢竟餘杭城和金山寺相距不遠,餘杭城內出現幾隻妖精定居,大概率會引來法海。


    他之前親眼見證法海窺破心魔,麵露懺悔之色對小兔子致歉。


    所以,對於法海登門他並不是很擔心。


    況且有大白在藥鋪鎮著。


    “貧僧感覺此地氣息有異,前來查看一番,未曾想竟會遇到施主。”


    法海目光掃過藥鋪內幾妖,沉默片刻後,緩緩開口道。


    藥鋪中的情形,顯然有些超出他的預料。


    不僅有妖族,還有龍族,以及一名擁有純淨玄門正法氣息的妖。


    關鍵還都是貌美女妖。


    此時,藥鋪內雙蛇一兔一龍神情各不相同。


    “怎麽突然來了個和尚…”


    小青眸光微動,看著氣勢不凡的法海,嘴裏輕聲嘟囔了一句。


    敖若靈則是撅著小嘴,一臉不悅之色。


    好不容易等到許仙投喂,結果才舔舐一口,還沒來得及感悟此中滋味,唇邊的手指就突然收回。


    對於打攪自己好事的和尚,心中頗有怨念。


    白素貞俏臉微凝,眼神略顯複雜。


    她感知到這名突然出現的年輕僧人修為不低,一身佛韻尤為精純。


    除此之外,她還隱隱察覺到自己和這名年輕僧人之間,似乎有一份因果恩怨。


    下山之前師尊曾提點過,她此次下山需了結兩份因果,方能功德圓滿,得道成仙。


    一份救命因果她已確定,是許仙。


    另一份恩怨因果,大概率就是這年輕僧人。


    “許大哥…”


    采宣感受到法海投來的目光,頓時有些緊張,白嫩小手捏住許仙一片衣角。


    她顯然沒忘前段時間被法海追殺時的情形。


    “有我在,別擔心。”


    許仙抬手揉了揉小兔子腦袋,溫聲安慰道。


    隨即,他將視線移至法海,不動聲色道:“法海高僧,幾位姑娘平日裏在我藥鋪幫忙,助我行醫問診,皆是心性純良之輩。”


    法海眼神複雜,沉吟片刻後,平靜道:“施主,仙人鬼妖四界等級有序,涇渭分明。”


    “人與妖之間長久共處,有違真理綱常,多有不好後果。”


    放過未沾染血孽業力的清修之妖,已是他目前所做極限。


    看著妖在人族城池混居,他難以容忍。


    未等許仙出聲回應,小青輕哼一聲,不忿道:“你們這些臭和尚就擅長胡說八道!”


    “什麽仙人鬼妖四界等級有序,什麽人與妖不能長久共處,都是你們這些假仁假義的臭和尚胡編亂造。”


    “世間哪有那麽多條條框框,我們願意去哪就去哪。”


    法海眉頭微皺看了眼小青,肅聲道:“四界等級秩序,乃是世間共認的真理綱常,豈是胡編亂造。”


    聽到這話,小青頓時更為不忿。


    正當她欲繼續辯解,許仙卻先一步開口。


    “法海高僧,天下非人之天下,亦非妖之天下,而是萬眾生靈之天下。”


    “我覺得四界等級秩序,並非限製眾生靈之間不可來往,而是約束眾生靈之間的舉止。”


    “懵懂生靈,依照本性而為,此乃本性使然。”


    “而有智慧的生靈,有時會因心中各種欲念,作出有違天理綱常之舉,此般才需要約束。”


    許仙徐徐開口,這般講述道。


    凡事沒有絕對,但站在道德製高點進行批判就絕對沒錯,身為穿越者,這套路他很熟。


    有過一次忽悠法海的經曆,再次忽悠,他更熟。


    絕非小青這種隨口反駁能比。


    隨著許仙話音落下。


    法海神情有了微妙變化,原本堅毅眼神中閃過一絲異色。


    藥鋪內除了小兔子,其餘幾女亦是麵色微變,看向許仙的目光中多了幾驚奇。


    “製定四界等級秩序的初衷,我覺得應當是眾生平等。”


    “可若是眾生平等,這應當妖佛同命,人仙平坐。”


    “若是眾生不等,那應當作惡即死,為善長存!”


    許仙一臉深沉,又補充了一番道。


    此話一出。


    法海瞳孔劇震,如遭雷擊般愣在原地,周身氣息變得有些不穩定。


    眾生平等,向來是佛門推崇的至深理念。


    不過以往他眼中的眾生,一直都隻有人族,未將妖魔鬼怪列入其中。


    “妖佛同命…人仙平坐…作惡即死…為善長存…”


    法海呆愣站在原地,口中喃喃講述許仙方才說過的話語。


    他眼神中堅毅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迷茫,盡是迷茫。


    此前聽聞寺廟僧人談論購置田地和放貸的一幕,不自覺在腦海浮現。


    冥冥之中。


    法海似乎感覺有人曾對他說過有類似涵義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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