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圖中一片生機的意境與林知非想要的不同。但現在正值秋季,草坪應當已有了凋敗之跡,效果自然發生變化,身為一名攝影師,林知非大概能想像到它現在是什麽樣子,他想過去看看。


    “決定了?”顧森問。


    林知非一怔,一抬頭,正好對上了顧森的眼睛。他避開顧森的眼神,應道:“嗯,我想去六教b區的頂層。”


    “現在就走嗎?”


    “對,要先過去核實下,希望不用再換地方了。”


    六教離熙春園餐廳挺遠。餐廳附近有個超市,顧森路過時停了下來,“等下,我進去買個東西。”


    “哦。”


    林知非站在超市門口的陰涼地兒,翻開微博看看粉絲們的評論。其中有這麽一條——


    “大大你都好幾天沒有更博了哎!求美美的圖片!!”


    他抿了抿唇,往上翻前條微博的日期,一周前的。


    不算很久吧,林知非心想,我高中時更博頻率可比這個低多了。


    不過高三的暑假確實是每天都有更新,甚至一天好幾更……


    他打開手機相冊,看看有沒有什麽存照可以用來“繳費”。


    正聚精會神地找著圖,一個東西忽然扣在了他的頭上,林知非不由用力眨了下眼。抬頭一看,是頂白帽子。


    “這裏離六教挺遠的,太陽又這麽大。打傘不方便的話,就戴個帽子吧。”顧森說。


    顧森的頭上也戴著一頂白色的太陽帽。


    “謝謝。”他想的倒挺周到,林知非想。


    總算到了六教b區的天台,林知非確定這裏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了。


    等太陽降下來時,最好天邊再有個晚霞什麽的,一定很棒。林知非尋思著。


    不過……現在幹什麽?這會兒才兩點,離拍攝時間起碼還有兩個小時,總不可能在天台上幹站著吧?


    正琢磨著要不要先回去,顧森開口道:“這裏真是不錯,以前都沒發現。”


    林知非一怔,順著顧森的視線看去。


    站在天台上,整個t大盡收眼底,心裏莫名生出種“一覽眾山小”的感覺。


    杜甫在泰山上吟出“一覽眾山小”時,雖然落第,卻仍保持著登上絕頂的淩雲壯誌。而能在t大讀書的人,中學時成績必是非常優異的,心裏一定有過“指點江山”的想法。盡管在這座百年名校裏泯然眾人,可當站在高處俯瞰時,心裏卻很容易回憶起曾經的“改變世界”的想法。


    改變世界?林知非自從進了t大以後,再也沒有這種念頭了。


    現在學習的法學專業,說實話,他並沒有什麽興趣,隻能說不喜歡也不討厭。他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未來的道路:大學裏既不像錢二那樣隻知道玩遊戲,也不像沈明耀那樣刻苦讀書,更不像趙一那樣搭關係拉人脈。平時上課盡量聽講,考前認真複習,混個平均績點,畢業後到某企業找個法律顧問之類的工作,三十歲娶妻生子。業餘時間就玩玩攝影,混混二次元。


    林知非覺得這樣也不錯。


    活得挺愜意,勉強……也能在帝都立足吧。從十八線小城市出來能在一線城市立足,沒人可以指責他不上進。


    沒錯,林知非現在已經成了一個非常佛係的宅腐男。


    不過這跟兒時“改變世界哪怕一點點”的英雄夢就八竿子打不著了。


    林知非看看顧森,他發現在這種氛圍下,顧森的身上居然也能看到一點點落寞的影子了。


    就在這時,天忽然陰了下來。


    林知非皺了皺眉:“這是又要下雨了嗎?”


    顧森笑了笑,回頭道:“手機上的天氣顯示今天下午轉陰,總算準了一回。”


    “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早點拍了。我回宿舍拿設備,你在這裏等我下。” 林知非說著就往樓下跑。


    晚霞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但隻要是陰沉的天氣,就能夠滿足基本要求了。


    “哎,”顧森叫住他:“慢點,我也回去一趟。”


    “?”


    顧森指了指自己的紅色外套:“我回去換件衣服。”


    “……”身為一位對攝影有著高要求的愛好者,想要拍出帶有孤獨味道的照片,林知非竟然忘記了模特的衣服這回事。顧森現在的這身衣服顯然是不合適的。


    他忽然有點懷疑人生。想當初,他也是個雙商不俗、在多領域都能獨當一麵的優秀少年啊。最近不知怎地,智商下線的頻率是愈發高了。


    ***


    回到宿舍後,林知非將相機掛在自己的脖子上,鑰匙環在食指上轉了兩圈,然後再次將門鎖上。


    一轉身,看到顧森仍穿著先前的那件紅色外套,手臂上掛著一件黑色的風衣。


    顧森解釋道:“我感覺這件風衣比較搭你的主題,但有點厚,拍攝前我再換上。”


    兩人返回天台,顧森將紅色外套搭在欄杆上,穿上冬季裏的黑色風衣。林知非在天台入口處,舉起相機,半蹲著身體,注視著鏡頭裏的顧森。


    想要拍出想要的那種味道的照片,對光線的把握十分重要。他將鏡頭拉近,觀察顧森臉上的光影。


    卻沒忍住分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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