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砍頭?


    黑衣人頓住,“你要我抗一整具屍體回去?”


    “閣主都是你的了,”明述理所當然道,“抗具屍體怎麽了。”


    黑衣人勉強道:“行吧。”


    明述:“還有……”


    “還有?”黑衣人滿頭黑線。


    明述握了下薑千慕的手,道:“別為難她。”


    黑衣人眼神都透露出了無語,他點頭,還是應了下來,“可以,但是殺我不行。”


    明述正色,朝他作了一揖,隨後用手將薑千慕轉了個身,離遠了幾步,站直身體。


    刀尖貫穿入腹的聲音響起,明述將唇邊細碎的痛哼咽下,緩緩倒了下去。


    在他倒在地上之前,薑千慕迅速回身接住了他,看著他身前大片的血跡,心中早已痛苦萬分,然而她麵上卻極端平靜。


    薑千慕抬起袖子,緩緩將他嘴角的鮮血拭去,俯下身,貼了一下那失去血色的唇瓣。


    一滴淚還是話落,滴在了明述臉上,薑千慕輕聲道:“等等我,過不了多久,我就來陪你。”


    明述抬起手將她臉邊的淚痕擦掉,笑著應道:“好。”


    “下輩子你還是我的。”


    “好。”


    “你……”不要死好不好……


    薑千慕抱住明述,感受著他逐漸變得微弱的呼吸聲。


    明述聲音極輕,在薑千慕耳邊道:“怎麽……不說了,你不說我說。”


    薑千慕凝神聽他虛弱著絮絮叨叨,想起身看看他,又害怕錯過他的話。


    “得妻千慕,述之幸也。細數過往,如夢似幻,吾心甚慰,亦甚憂慮。此番,塵埃落定,唯有兩憾事,一為未與妻攜手白頭,二為未見愛子成人成禮。”


    “夫人……來世再見,必惜之愛之……”


    話到最後,已然隻剩氣音,薑千慕聽著,內心早已淚流滿麵。


    隨著明述的手失力朝著地上砸去,薑千慕的心髒仿佛先一步被砸中,力道之重,錐心刺骨。


    她伸手,迅速握住了明述的手掌,貪戀地攥著那一點餘溫。


    隨著雲閑等人緩緩靠近,他們仿佛被定住,四周的畫麵被定格,雲閑等人緩緩朝著不遠處的尋竹望去。


    有一道神魂,強硬的突破這方幻境的禁錮,短暫的清醒了過來。


    他們所熟知的,成年之後的黑衣少年突破肉身的禁錮,從地上坐起身。


    隨著他的動作,周遭的幻境開始褪色,從遠處開始潰散。


    在最後,雲閑隻看到他滿臉淚痕快步走到了明述和薑千慕身前,傾身環住了那二人。


    熟悉的黑暗席卷眾人,也破滅了少年短暫的回憶。


    一切歸於黑暗,歸於現實。


    ……


    與先前幾次不同的是,眾人在黑暗中良久,也並未去到下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幻境。


    他們之中還缺少最後一個人,沈鏡黎。


    雲閑手中緩緩蓄力,忍著痛楚,於手中燃起了一點靈力。


    靠著那靈力的光亮,他環視了下周身的黑暗。


    如出一轍……


    無法辨明來路,也無法窺探去處。


    雲閑將眼睛閉上,靜心去感受,片刻之後,他睜開眼,靠著那莫名的指引,朝著一個方向,一直走,一直走……


    黑暗之中,他並不能分清走了多遠,又走了多久,然而他像是不會疲倦般,不斷向前。


    再邁出平平無奇的一步之後,大片的光亮瞬間將他席卷。


    等待著驟亮之後,視線恢複清明,他猝不及防的對上了一雙瀲灩的眸子。


    這雙眼眸,波光流轉,總似含情,屬於那張燦若桃李的麵容,屬於沈鏡黎。


    他們此時離得很近,幾乎呼吸相聞,使得雲閑有一瞬間的怔然。


    在他眼中,那雙眼盯著他,漸漸遠去。


    此時他才看到,沈鏡黎側麵的頸間有著一道血痕,隻著中衣,神色冷然。


    她的麵容還帶著稚嫩,眼底帶著掩藏的很好的疏離與傲氣,倒是與他記憶中見她的第一麵漸漸重疊。


    雲閑看著她緩緩後退,最後站直身體,目光冷冷地盯住他。


    她道:“誰派你來的?”


    雲閑隻是看著她,並沒有打算開口,更何況,他也不知道說什麽。


    他也不知道現在的情況。


    沈鏡黎似乎被人刺殺,而她疑似就是殺她的人。


    此時,他正被綁在架子上,手腳動彈不得。


    這情況可不妙,他能說什麽?


    然而,不受控製般,他這具身體自己開口,“沒有人。”


    雲閑著實驚訝了一番,嚐試控製這具身體,確實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礙。


    不知為何,在沈鏡黎的幻境中,他似乎隻能借助這具身體去看,去聽,去感受。


    其他的,什麽也做不了。


    對麵的沈鏡黎聞言,微不可查地頓了下,下一瞬,她勾了勾唇,一雙纖長的手緩緩握住一支烙鐵的手柄。


    烙鐵已經燒的通紅,在靠近時,帶起一陣熱浪。


    沈鏡黎毫不猶豫的將烙鐵貼在了對麵那人的身前,帶起一陣“呲呲”的聲音。


    雲閑感受著這突如其來的疼痛,有些驚訝。


    這麽狠……


    隨著血肉灼燒的味道散開,雲閑自己都覺得難聞,然而沈鏡黎麵色半點未變。


    過了一會兒,她從容的退後,將烙鐵放了回去,轉而拿起了一個木盒。


    她的手指染著丹蔻,襯得更為白皙,此刻翹著小手指伸進那雕花的梨木盒,動作輕柔又矜貴。


    她這樣子,讓人覺得她此刻不是在審犯人,而是世家小姐在悠閑的……喂魚?


    雲閑想了想,這個詞或許聽準確的,畢竟此時沈鏡黎就用捏魚食的手法,捏著那木盒中的東西,撒了過來。


    青雨一慌,瞬間轉身朝外跑去,剛跑到玲瓏閣門口就見到了沈相和惠娘。


    青雨眼淚一下掉下來。


    “相爺,惠娘,小姐不見了!”


    惠娘驚了一下,急急問道:“怎麽會不見?”


    身邊一陣風起,就見沈相大步走向樓上,惠娘趕緊跟上。


    三樓,金風玉露的門敞開著。


    匆匆趕來的二人隻見屋內地上一片狼藉,空無一人。


    “去找!”沈相一揮衣袖,吩咐跟來的親衛。


    一向儒雅的臉上沒了以往的從容,露出罕見的急切與慌亂。


    親衛見狀匆忙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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