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保養得宜的手,從一旁遊女手中接過了一本名冊,“我為你精心挑選了幾位溫柔的客人,你一定會滿意的。”


    說完,她觀察著安倍晴明的表情,果然看到他皺眉,不由得心裏一喜,然後……


    “區區不才,薄有資產,按照花魁的標準讓椿免受這些『騷』擾,還是能做到的。”陰陽師沉聲說道,眼神幾乎能稱得上是嚴厲了,“反倒是夕顏花魁,晴明想敬告您一句,椿是我的妻子,我自會照顧,不勞您過多費心。”


    花魁臉『色』難看,她被“妻子”這個詞戳痛了。


    “今後椿也無需您照料,我會將她轉到朝日花魁手下。”安倍晴明繼續說道,平靜無波的眼神注視著夕顏花魁,“請不要再做沒有意義的事,否則……晴明不介意多一兩個敵人。”


    話語的尾音緩緩消散,突然傳來一聲輕輕的笑,卻是一直藏在陰陽師身後的紅髮少女笑了起來。她鬆開陰陽師的衣袖,邁著輕盈而娉婷的步伐走向夕顏花魁,正紅衣袖上繡金山茶吐蕊,艷光粼粼。


    她來到花魁麵前,花魁皺眉看著她,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麽。


    “啪!”


    紅髮少女抬手就是一巴掌,力道不大,花魁卻給她打懵了,頭偏向一側,半晌才慢慢轉回來,想起該憤怒的,一雙眼睛幾乎噴出火。


    “啪!”


    紅髮少女眼疾手快反手又是一巴掌,給她打對稱了,笑『吟』『吟』的看著馬上就要暴走的花魁。


    “賞你的,高興嗎?”


    花魁怒不可遏,她捂著臉,連體麵也不顧了,聲嘶力竭的要身後的遊女把她按住。


    “抓住她!竟然敢打花魁!”


    遊女們一擁而上,紅髮少女踹向沖得最前那一個的小腿把她放倒,厲聲嗬斥,“都給我退下!”


    她氣勢太盛,容貌明艷,加上有了第一個撲街的先例,遊女們竟然猶猶豫豫的停了下來,一個個你推我搡,就是沒有一個敢繼續動手。


    “好孩子~”她托起被她踹翻的那個遊女的下頜,眸光流轉的眼眸中似乎時刻含著情意,“人總要多為自己的未來想想,別熱血上頭就成了別人的馬前卒,是不是?”


    遊女嘴唇顫抖,微不可聞的應了一聲“是”。


    她放開這個已經嚇得癱軟的遊女,重新看向已經快背過氣去的花魁,略微上挑的眼尾透出一股滿含惡意的嫵媚,像是某種毒花,或者其他能令人享受極樂卻足以致命的東西。


    “我本來不想管你死活的,相安無事就不錯,可你怎麽一次又一次的作死呢?”她似乎很是困擾,煩惱的嘆了口氣,“既然你不願意跟我好好相處,我就隻能採取點手段了。”


    她看著花魁,眼神天真。


    “這樣吧,你的花魁給我噹噹?”


    夕顏花魁拚命找回自己的聲音,掙紮著站直,“這是花街的規矩!你應該接待客人!沒我同意你也不能轉給朝日!”


    紅髮少女歪頭想了想,“招待客人啊……也不是什麽太難的事情……”


    她一手撐了下欄杆,竟然就這麽大膽的跳了上去,身形微微一晃,很快穩住了。饒是如此,安倍晴明也被她嚇了一跳,在旁邊虛扶著。


    “椿,太危險了!”


    紅髮少女不在意的擺擺手,站穩站直了,向前樓的方向提高聲音喊道:“餵!有沒有人想請我一個晚上的?”


    一個兩個三個……前樓上聽到動靜的遊女和客人們探出頭來,相互詢問發生了什麽,等紅髮少女又喊了一遍,當即就有人做出回應。


    “我請你啊!椿小姐!”


    “椿小姐要什麽盡管說!新衣服?新步搖?”


    “來這邊嘛椿小姐!”


    嘈雜的聲音此起彼伏,紅髮少女嘲笑一般偏過頭瞥了一眼夕顏花魁,眼神裏有居高臨下的傲慢。


    “聽到了嗎?”


    夕顏花魁麵如死灰。


    “花魁早就換人了吧?”


    無論怎麽反駁都太過蒼白無力,夕顏花魁仰頭看著站在欄杆上的紅髮少女,像看著一團將她整個溺斃的巨大陰影。不能說話,不能呼吸,年輕女孩的細瘦的手又伸出來了,嬌笑著拉扯她的裙擺,這一次終於把她扯進深淵裏。


    冷……冷……窒息……窒息……


    她回想著當上花魁之前和之後的一切歲月,從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就把更漂亮的同齡人推下樓梯,到第一次接待客人的竭盡全力,忍受著花魁的打罵,每一天都一邊怨恨著一邊想成為人上人。終於她成了花魁,她有漂亮的衣服,昂貴的步搖,任她發泄的年輕女孩,一天天的,她活成了先前那個花魁的樣子。


    然後她遇見了宵迦,滋生的喜愛和眷戀之餘,她發現有一半的自己是極端清醒而理智的。


    她不能一輩子當遊女,她會老,會醜,到那時誰也不會記得她曾是高高在上的花魁,她絕不能容忍那樣的結局!沒什麽身份比大館舍主人的正妻更保險了,有了那個身份,她不用再接待客人也能獲得尊敬。


    她忍耐著,謀劃著名,蟄伏著……一直一直……


    直到今天一敗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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