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盤蝴蝶酥很快見底,慰藉了練紅霸長久沒有吃到像樣點心的心靈。阿式離開一趟,回來端了兩碗鮮魚湯,不說,這又是練紅霸貢獻的菜譜。


    “自從紅霸來了,整個生活都變得不一樣,以往這裏是非常冷清孤寂的。”安倍晴明悠悠喝著酒,練紅霸理所當然的點頭,這幅樣子逗笑了安倍晴明。


    “如果這樣的日子可以繼續下去,人生也就可以滿足了,可是今天讀詩,突然讀到《花非花》一篇,隻覺得眼前一切轉瞬即逝。”安倍晴明聲音平靜,垂下的睫『毛』卻泄『露』了些許悵惘。


    《花非花》的後半篇,讀作“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難免會給人悽惶哀傷之感。


    “……我說你們這些貴族啊,就是因為整天對著櫻花這樣的植物,才會總是有‘物哀’的感受。”練紅霸對安倍晴明難得的感懷嗤之以鼻,他抬起頭,火光在身側騰起,燒灼飄『盪』到他身邊的櫻花瓣雨,毫不留情。


    “我最愛紅椿,就算凋零也不會拖拖拉拉的,斬首一樣幹脆利落的散落不是很好嗎?那才算是堂堂正正的武將之死,勇士之死,不需要序曲和前奏,痛痛快快的戰死就好。”練紅霸燒光了身邊的花瓣,站起身,周圍頓時一片清靜。


    “我出門了,天『色』再暗一些就更不好找那支髮飾了。”他話音剛落,就很熟練地翻上院牆,身上桔梗印一亮通過結界,消失在漸沉的暮『色』之中。


    安倍晴明對著矮桌沉思,半晌,他如夢初醒。


    “難道我一個人要喝兩碗魚湯嗎?”


    練紅霸半夜才回來,安倍晴明還沒睡,看著他氣鼓鼓的樣子,就知道東西沒有找到。


    “晴明,你說的補救方法是什麽?”


    “我認識一個匠人,他很擅長打造唐國的首飾……把魚湯熱一熱給你端上來吧。”


    “他在哪裏?”


    “我讓阿式帶你去……魚湯不喝了嗎?”


    “晴明你好煩!自己喝兩碗不可以嗎?!”練紅霸怒了,他現在正在丟了中意髮飾的抑鬱之中,晴明還來撩他!


    安倍晴明總算知道了養叛逆期孩子的感受,他得順『毛』擼,這種時候還是沉默比較好,魚湯稍後送到紅霸房間裏去好了。


    今天的大陰陽師晴明大人,對那碗剩下的魚湯真是異常執著呢~


    “不要太晚睡。”晴明最後『摸』『摸』練紅霸的頭,起身離開。


    房間裏安靜下來,練紅霸一個人慢慢蜷成了抱膝的姿勢。


    他一直以來刻意忽略的東西隨著步搖的丟失清晰的浮上水麵,他在這個世界已經沒有牽絆了,隨著椒林七星他們的消失,“練紅霸”這個概念與世界的聯繫變得無限微弱,他以為自己就算活在平安京,也沒什麽所謂的,但是……


    【三個月之後見~】


    暗墮的付喪神這樣武斷的與他約定好了,他說他要去遙遠的戰場,然後三個月之後回來。


    食言不算君子,練紅霸同時覺得,那個付喪神也許意外的是個死腦筋的傢夥也說不定。


    他要快一點找到狐之助了,隻有找到擁有萬能資料庫的狐之助,他才能有希望返回時之『政府』管轄下的戰場。


    那首《花非花》確實對他造成了一定影響,而且練紅霸比這個國家的人更加了解那些詩句,白樂天還另有一篇《真娘墓》,讀來更令人神傷。


    “難留連,易銷歇,塞北花,江南雪……”


    鶴丸國永走進了那個已經無主的本丸,滿院花燈飄搖,院子中間有一隻極其大的鳳皇花燈,隻完成了一半,歪歪斜斜的靠在那裏,維持著起飛之前的姿勢。


    他輕輕碰了碰那隻花燈,然後看著指尖的一點浮塵發愣。


    他的戰鬥其實並沒有結束,是聽到傳言說【紅龍圍剿部隊】成立之後,大驚失『色』匆忙折回來的,現在看來,似乎晚了一步。


    沿著戰鬥的痕跡,鶴丸國永一路追蹤,看著地上厚厚的灰燼,不難想像這是一場多麽慘烈的戰鬥。他心中仍然懷著渺茫的希望,試圖尋找練紅霸,來回翻找了幾遍,終於還是什麽也沒有。


    戰馬已經喘息不已,鶴丸國永下馬稍作休息,他拿水囊灌了幾口水,眼角的餘光突然看到了一個發亮的東西。


    他清理幹淨灰燼,終於指尖顫抖的把那枚髮飾捧在了手中。


    玉石質地,石榴石垂墜,雕成花枝形狀的步搖已經斷裂成兩截。付喪神金『色』的眼眸直直注視著這支步搖,下一個瞬間,血『色』充斥了眼底。


    “你們這些……!!!”


    第29章 29、花非花(二)


    練紅霸第二天早早起來, 仍然記得昨天晚上被魚湯支配的恐懼。


    晴明到底對那碗魚湯有多麽強烈的執念?竟然睡前給他又派發了一次,直盯著他喝下去, 簡直喪心病狂。


    “那位匠人隻接熟客的生意,讓阿式帶你去。”安倍晴明安排好阿式為練紅霸帶路,自己也好像有事在身,乘著牛車出門。


    阿式飄在練紅霸身前, 她已經不是冬日裏那個衣袖上有梅花的式神,大片櫻花在她的裙角肆意綻放, 阿式的笑容也比冬日裏的式神甜美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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