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美娘擦幹眼角的淚水,抬眸楚楚可憐,“爺可知為何妾身都這個年紀了還沒說親?是因為妾身乃不祥之人,出生之日便有道士上門算卦,說妾身命中帶劫,及笄之後會給家人帶來禍端,若是嫁人還會克夫克子。本來妾身以前還不信,但我哥本來好端端的,就是因為我才惹上官非,還差點丟了性命,由不得我不信。爺,美娘不想害您……”


    死馬當活馬醫,美娘覺得現在自己胡說八道的功夫蒸蒸日上,簡直是信手拈來。她想官場中人一般都很看重運道的吧?她爹尤思仁不就是麽,初一十五必會沐浴齋戒拜菩薩,以求官運亨通。不過求了十幾年也沒什麽起色就是了。


    美娘自以為理由冠冕堂皇,哪曉得偏偏撞上了謝安平這顆釘子。第一,他生平最恨玄道之說,因為他爹謝陸就是一心修道成仙拋棄妻子一走了之!第二,尤文揚那事兒……不就是他搞的鬼麽。


    “他媽的一群黃袍老怪胡說八道!”謝安平氣得一拳砸裂了桌子,“哪個道士說的,你告訴爺,爺去踏平他的窩!”


    美娘一驚,不懂他為何是這反應,趕緊勸道:“爺別生氣,那是個遊方道士,算過命就走了,妾身也不曉得他現在在哪兒。”


    “可憐我家嬌嬌,從小生活在這種流言蜚語裏麵。”謝安平一轉眼對美娘更加憐惜起來,握著她的手信誓旦旦,“爺才不信那些算命的,嬌嬌你放心,爺一定會把你娶回家!”


    美娘:“……”


    這廝腦子是怎麽長的?為什麽沒能打消他的念頭,反而讓他更加堅定了呢!


    她上輩子是造了什麽孽……


    王金桂一身盛裝出來麵見小侯爺,可小廝說侯爺去花園了,於是她帶著才從被窩裏拖出來的王文淵匆匆趕去花園。


    王文淵還沒睡醒,揉著眼咕噥:“什麽小侯爺,我看就是個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


    “作死啊你,說這些幹嘛!”王金桂狠狠擰了兒子胳膊一把,斥道:“別人小侯爺上門來是看得起咱家,我告訴你,待會兒見了人說話機靈些,若能跟小侯爺搭上關係,你這下半輩子就不愁了懂嗎?!”


    王文淵無精打采敷衍道:“是是是,我全聽您的。”


    可是到了花園他們隻見到薑參事一人,王金桂問謝小侯何在,薑參事臉色古怪支支吾吾。


    “這個……侯爺說他在園子裏隨便轉轉。”


    王金桂納悶:“難不成侯爺迷路了?福貴兒啊,你快帶人去找一找。”


    這時,謝安平從花園角落的竹林後麵走出來,他走近以後撣了撣袍角,對薑參事道:“走了。”完全無視旁邊站著的王金桂和王文淵。


    王金桂急忙上前行禮:“賤妾王氏攜犬子拜見侯爺。”


    謝安平滿眼陌生地看著她,回頭問薑參事:“這是誰?”


    薑參事低聲道:“尤大人的妻室。”


    王金桂聞言賠笑道:“是是,尤思仁便是妾身夫君。”


    “嗯。”謝安平輕描淡寫點點頭,算是紆尊降貴打過招呼了,然後還是不停步地往外走。


    王金桂一臉諂媚地跟上去,殷勤討好:“侯爺,請移尊駕去前廳喝杯茶罷?老爺一會兒就回來了。”


    謝安平頭也不回地擺擺手,以示拒絕,很快就循著來時的路走到王家大門。王金桂被他搞得一頭霧水,在他臨走之際終於鼓起勇氣問話。


    “侯爺您……不是來寒舍喝茶的麽?”


    “哦。”謝安平恍然大悟似的,回眸道:“你家花園子修得不錯。”


    說完她就帶著薑參事大搖大擺走了,留下王家眾人站在那裏不知所謂。


    “這就……走了?”王金桂呆呆愣愣還不敢相信,“小侯爺來逛了花園子就走了?”


    所有人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唯獨王文淵雙目一沉。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夾雜在這位謝小侯爺頭髮裏的那片綠色是石榴葉子吧?


    整個王家,就隻有美娘閣樓外種了石榴樹。


    作者有話要說:酒叔:猴兒!勝利在望,馬上就能把你家嬌嬌娶回家了!小猴爺:好開心!\(^o^)/~\(^o^)/~\(^o^)/~美娘:你給我等著!!!


    ☆、第十九章 助壽宴四方來賀


    尤思仁的壽辰在五月初四,彼時臨近端午國子監要休沐,所以王金桂便把壽宴和端午宴安排在一起。在她看來做壽倒是其次,借著過節的名義請來作客的人才是最最重要的。


    因為小侯爺行事乖張,王金桂覺著從他那裏搭上路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於是又重新打起了尚書左仆she陳大人的主意,正所謂投其所好,這老頭子好色,就送個美人給他。要知道她王金桂養美娘這麽多年可不是白養的。


    節前尤文揚從國子監回家了,在俞如眉的小院子裏,美娘聽他講最近發生的事。


    一碟鮮果一壺清茶,尤文揚坐在竹椅上,美娘在旁做最後一隻鞋子。


    尤文揚抿了口茶:“我們去接澄海出來的時候,他被打得皮開肉綻,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有些地方甚至連骨頭都露出來了,白森森的。可即便如此,澄海也不曾屈打成招,連獄卒也說從未見過他這樣鐵骨硬氣的男兒。嗬,世人都看不起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但這樣的文人風骨,世上又有幾人能有?”


    針尖刺入指腹,美娘手中針線掉落。


    “呃!”


    她悶哼一聲,分不清是傷痛還是心痛。她倉惶撿起鞋子,把指尖放入口中,垂眸平靜:“哦。”


    其實她想問的問題很多:他好些了嗎?他有人在身邊照料嗎?他按時吃藥了嗎?他還疼嗎?


    可是她不能問。她害怕自己知道得越多,就越發控製不住想要去相見的欲望。


    那個人,那個她初見傾心的君子,那個被她連累如斯的男人……她怎麽可能不想見他?但她又怎麽可能去見他?


    最後一針紮好,美娘剪斷了絲線。


    這份思念,也悄悄剪落。


    尤文揚有些詫異美娘的反應,他微微蹙起眉頭:“美娘,你怎麽不問我他現在情況如何?”


    美娘摸著平展的鞋麵,麵無表情地說:“哥你現在能安心地坐在這裏,想必他是安然無恙的,既然無恙,我又何必多此一問。畢竟……是個不相幹的外人罷了。”


    說出這句話,她五指倏然一緊。


    “可我以為……”尤文揚欲言又止,終是無奈地搖了搖頭,“美娘,我好像越來越不了解你了,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美娘笑道:“我能有什麽心事,無非是和大娘二哥久看兩生厭,想早些擺脫他們而已。哥,你下月就要進朝廷歷練了,知道是去六部中的哪一個麽?要不要讓爹給你疏通一下,分派個好地方?”


    “別求他,我自有打算。”尤文揚跟父親並不親近,甚至可以說是疏遠,“有可能去工部,恩師與工部侍郎有些來往,已經答應舉薦我去那裏了。”


    美娘驚訝:“工部不是好去處,聽爹說你們這種初來乍到的監生會被派去督查運河修建,很辛苦。”


    尤文揚道:“也不一定,興許會留在京城陪同核算各州縣今秋的收成,但我更願意去運河看一看,興水利是造福子孫的好事,我想參與。”


    美娘搖搖頭,對這種男人的偉大抱負表示不能理解,她道:“按我說還是留在京城好,你離家近,可以經常回來看我和娘。再說有你在,那房的人也不敢太放肆欺負咱們。”


    尤文揚微微一笑,拿手去摸美娘的腦袋:“你都這般說了,我還能跑外麵去嗎?在我心裏娘親與你是第一的,你們不願我走遠,我也不願離開你們。若是以後有機會,我就接你們出府去單獨住,不跟他們一塊兒攪和了。”


    美娘開心靠上他的肩頭:“哥真好!”


    “就是不曉得你還能陪我們幾年。”尤文揚撫著她的額頭,有些寂寞地說:“過兩年你就滿十八了,再怎麽也得說親嫁人了,也不知道什麽樣的男人有這樣的福氣能娶到我的小妹……話說回來,美娘你對澄海真的無意嗎?”


    美娘眼眶隱隱泛濕,她闔上眸子微微勾起唇角,似乎是在笑:“有意無意並不重要,關鍵是相不相配。我跟他一點也不配。”


    於她而言,溫澄海便是飄在天空的一朵不沾俗塵的雲彩,她曾經攀在樹梢頂端,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他。她和他,有一瞬間那麽的近。可是她從樹梢跌下來,掉進了骯髒汙泥的沼澤,隻能眼睜睜看著那朵白雲飄走,越飄越遠……


    把他拉下來和自己一樣泥足深陷麽?不,他是一顆不染塵埃的明珠,有著堪比日月的光華,他就應該高高在上,自由自在。她配不上,真的配不上。


    思及此處,美娘對謝安平的恨就又多了幾分。


    這禽獸毀了她一輩子!


    多年寄人籬下的生活讓美娘學會了掩飾情緒,她及時拉攏就快失控的神思,離開尤文揚的臂膀:“哥你等等,我拿些東西給你。”


    她從俞如眉的房間裏取出一個包袱,裏麵是溫澄海的披風與外衣,她還一直沒有機會歸還。美娘把衣物交到尤文揚手上:“你幫我還給他吧,明天給爹做壽有好多事要忙,我走不開,就不能去看他了……還有這個,我給爹做鞋的時候順便給哥也做了一雙,你一併拿著。”


    尤文揚摸著新簇的緞麵兒,點了點頭。


    他悄悄拿手比劃了一下,覺得似乎……這鞋的尺寸比自己腳上的大了那麽丁點兒。


    五月初四,王家花園結起彩棚,鋪設圍屏高掛錦帳,安排酒席,還請了一班樂人吹彈歌舞助興。府中丫鬟捧著水晶盤、端著碧玉杯,穿梭在花團錦簇之間,但見筵席上都是龍肝鳳腑熊掌駝蹄,真是下箸了萬錢也不止。


    “娘,你不跟我們出去?”


    美娘去園子前先繞到了俞如眉院子裏,見到娘親和兄長。尤文揚自是要去前頭祝壽的,他也換了件略顯喜慶的檀色褶子,唯有俞如眉還是一身兒靛藍的舊布衣裳,頭上也隻簪得有一支素淨銀釵,不像要見客的樣子。


    俞如眉道:“我去甚麽,憑添不自在,我就在屋裏頭等你們。”說罷她把一包東西拿給美娘,“給你爹,隻說是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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