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對。”龍菲芸剛想接口,任逍遙已推翻了自己剛做出的結論,“我是大宋武陵王,即使擅殺吐蕃官軍也要交由兩國共商才能處置,墀祖德贊乃囂雄之材,深謀遠慮,豈會蠢到在境內把我殺了,如此吐蕃國反倒成了沒理的一方——再者,以我的武功,若真想除之而後快,隻有集大批高手之力聚而殲之一個辦法,無故招來大軍隻有更添混亂,反而利於我的遁逃。”


    他現出深思神色,背負雙手徐徐踱步,眉頭微微蹙著,也不知在盤算些甚麽。


    龍菲芸一雙明眸追隨著他的身影,丹紅的唇角隱含著微微的笑意。


    起初她和任逍遙相遇時尚是男子“身份”,兩人鬥智鬥力不亦樂乎,但現在她已是任逍遙的女人,她清楚有些時候自己必須藏拙,因為沒有哪個男人會寵愛在智計上比他高明幾分的強女人——不,準確來說,是相若也不成。


    她必須表現得比任逍遙稍稍遜色,這樣才能牢牢抓住他的心。


    其實,純以智計論,她和任逍遙的確是不相伯仲的,這點從扶桑之行麵對追殺惟光太子一行的各路忍者高手時和任逍遙一起的出謀劃策以及回到中原後在任逍遙為玄清秋心亂如麻的情況下代他平定江南武林的動亂便可見一斑。


    當然,並非什麽事情他們都會想到一起。


    她出生公侯世家,因為從小被龍吟嘯灌輸忠君為國的理念,所以做事情時往往第一個考慮的就是大宋的利益,第二個是天極教,往後才是其他;而任逍遙卻行俠民間,深知百姓疾苦,無論作甚麽首先想到的就是人民。


    兩個人同樣聰明絕頂,同樣心細如髮,麵對大部分問題時雖然解決方法不同、著手點不用,但畢竟國家和人命的利益是緊緊聯繫在一起的,所以在解決問題的過程中往往殊途同歸。但這一次他們在吐蕃,任逍遙想的是受苦受難的吐蕃百姓,而龍菲芸記掛的則是大宋的邦交和立場,因而破天荒的出現了分歧。


    早龍菲芸的意思,吐蕃官軍擄劫吐蕃百姓是吐蕃國自己的事情,和大宋無關,頂多看在這個村子是李雪杏、孟如煙生養過的地方全力幫他們一把,然後直接離開,去天山絕頂取回骸骨,任逍遙則不忍百姓受苦,非要想到應付的辦法。


    這是兩人思想上的分歧,而在思考問題、解決問題的手段上他們也有不同。


    龍菲芸博聞強識,過眼不忘,無論江湖軼事、武林奇聞還是各國各地的民生風俗甚至是國家的最高機密都了如指掌,往往遇見任何人、任何事,還沒開展行動已經把他的本質、內涵了解的清清楚楚、透透徹徹,再想辦法解決對付自然是輕而易舉,手到擒來,不會遇到任何阻礙。


    而任逍遙注重的則是心理二字,從當年初出茅廬時懲貪官、除汙吏,在江湖中做出種種義舉,接著巧計盜三大世家傳家之寶、雲塢峰頂智鬥玄清秋、陳亦希、義赴南海尋珍珠、衡山破奇案到平定天極教之亂、巽風之戰破遼軍、蘇州懲貪官、石頭城破惡徒以及後來扶桑之行的點點滴滴,哪一樁哪一件不是勘破對手心理在先,進而一一破敵,最終打下了“武林至尊、風流俠聖”的英名。


    這次事件對手是吐蕃國,或者說是吐蕃國主墀祖德贊,任逍遙對他了解不深,充其量隻限於臨行前匆匆查閱的幾分資料,談何揣摩心理,而龍菲芸卻熟知此人,甚至是吐蕃國內的任何事務,當然比他想的快,想的遠,想的深。


    而在否定此事由修羅教發起一事上,任逍遙的思考則勝過龍菲芸一籌。


    龍菲芸善解人意,更比其餘諸女更懂得為妻之道,不願在任何方麵——哪怕隻是在對一個問題、一件事的思考上表現得比任逍遙略強,所以今日今時本想藏拙,好讓自己心愛得情郎獨個想出來。


    豈料任逍遙心中隻把契丹、西夏看作最大的敵人,對吐蕃幾乎不屑一顧,若非當日親眼所見須彌薺子功的厲害,恐怕連查閱相關資料的心情都欠奉,但就那臨時抱佛腳看得些許卷宗哪能在一時半會間相通其中的全部關節。


    於是乎,我們的任大盟主、大王爺就那麽負手踱著步子,跟拉磨似的,***越兜越小,眉頭越皺越深,好半晌了仍一言不發。


    龍菲芸實在等不下去,更不忍再要情郎費神,正想說出自己的打算,任逍遙忽地停步,一字一字沉聲道:“我懂了,我終於懂了!吐蕃國是要發動戰爭,大規模……哦不,全國性的戰爭,因為動員的兵力太多,馬匹和糧食全都不敷所需,所以隻好用這種卑劣下作的手段,從牧區百姓的手裏強行搶奪!”


    第四十三卷 第七章 嫵媚菲芸


    更新時間:2008-5-6 16:05:03 本章字數:3784


    龍菲芸聽他說得和自己所想一字不差,大鬆口氣之餘不由得也暗暗佩服:資料稀少、信息匱乏、卻也能在短時間相通此節,不愧是自己傾心相從的男人。


    任逍遙匆匆一瞥,沒看出眸神中的嬌癡和傾慕,見她神情有點呆滯,還以為是一時理解不來自己的話語,笑著解釋道:“通常情況下,馬賊流寇搶掠村落有兩個原因,第一是為了籌集錢糧,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根本不會殺人……”


    龍菲芸故意給她表現的機會,裝作不解道:“卻是為何?”


    “馬賊們流竄作案,居無定所,一切日常的開銷,軍需來源,都要靠掠奪村莊百姓獲得,如果把人都殺光了,將村鎮燒成了白地,他們靠什麽來維持呢,這是竭澤而漁啊,吐蕃舉國尚佛,再蠢再笨的莽夫也該知道這則預言吧。所以我敢肯定他們不是馬賊,真正的馬賊是絕不會這樣做的。”


    “言之有理。”龍菲芸,追問道:“你剛才說有兩個原因,那麽第二個呢。”


    “第二個原因是他們和村子裏的百姓的百姓有仇。”任逍遙往橫一掃,目光掠過慘死的村民的屍體道,“你也看到了,這裏都是些老實巴交的牧民,連自保的力量都沒有,怎麽可能去招惹凶神惡煞的馬賊呢。”


    “這結論一方麵能夠作為你斷定他們不是真正馬賊的佐證,另一方麵也告訴我個極其重要的訊息:他們這樣燒殺搶掠,把整個村落洗劫一空,為得是在短時間內籌集大量的牛羊馬匹,同時減少整個牧區對糧食糙料的消耗。”


    “作為官軍,一切的補給物質全由朝廷供給,為什麽要靠強靠奪呢。”任逍遙似在朝龍菲芸發問,又似在考教自己,“答案很簡單,需要大量牛羊馬匹、節省糧食和糙料的是整隻……啊,準確來講是整個吐蕃。”


    “作為一個有著牢固統治的政權,如果因為天災人禍等其他原因需要增加財政收入大可增加賦稅和抽頭,沒必要做這種殺雞取卵的事情,除非對牛羊馬匹等的需要量很大很大,且有比毀壞牧區更大的利益在吸引著他們。”


    眼見愛妻的美眸中流露出敬服欽佩的灼灼艷光,任逍遙心情愈佳,思緒也變得更為流暢起來:“如果說牛羊還有其他功用,那麽大量馬匹和糙料唯一能用到的地方就是戰爭。吐蕃民心向佛,彌勒教又和王庭沆瀣一氣,臨時增補幾萬頭牛羊,幾萬匹戰馬絕非難事,如此毅然決絕的掃蕩牧區,調集一切可用之的物……”他話聲一頓,有意加重了語調,“唯一的解釋就是吐蕃要打一場全國動員的大戰,調動的兵力物資、糧糙補給動輒以十數萬計。”


    龍菲芸美眸滴溜溜一轉,俏笑著問道:“那在你看來,吐蕃傾舉國之力發動的這場戰陣目標會是誰呢。”


    任逍遙見她一頭烏黑長髮象瀑布似地垂至纖纖的細腰間,說話的語氣裏透著種媚人的嬌慵,不由心神一盪,險些把她摟了來“賜”她個充滿柔情蜜意的濕吻,卻知時地均是不宜,深吸口氣強自按捺住心中慾火,沉聲把自己的看法說了出來。


    “吐蕃毗鄰七國:大宋、西夏、大理、西州回鶡(今新疆西部)、黑汗(今伊犁盆地以西的中亞)、黃頭回鶡(今青海柴達木盆地西北部)、天竺。天竺乃佛法源之地,打它既違背國家一貫的向佛宗旨,民眾們在心理上也接受不了;西州回鶡、黑汗、黃頭回鶡皆國小力弱,且盛產哈薩克斯坦馬、焉耆馬、伊犁馬、柴達木馬等良好戰馬,吐蕃要打他們即用不著如此興師動眾的籌備糧餉,更加不用調集如此眾多的馬匹,以戰養戰,隨搶隨用即可,至於大宋……哈哈哈。”


    任逍遙慡然大笑,透著無窮的自信和傲然,“非是你夫君我滿口大話,天下之兵除了契丹鐵騎和我在扶桑訓練的越後、甲斐、真田三支騎兵,三河、長宗我部兩支足輕無一能與天極軍爭雄,吐蕃要是敢來,一戰我就要他全軍覆沒!”


    龍菲芸秀眸亮起奇異的亮芒,不由自主接口道:“如此一來,吐蕃剩下的能攻伐的對象隻有西夏、大理兩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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