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塌地聲、車軸鼓動聲還有禦者“讓開”“讓開”的吼叫隔著幾裏地都能聽見,無論趕路的百姓、運貨的商賈、走鏢的隊伍、換防的駐軍莫不紛紛走避。


    百姓們地位卑賤,不敢不讓,不得不讓。


    商賈們是認出了那輛馬車,鏢局的鏢師、趟子手,駐軍的軍官、士兵則是被車尾掛著的兩麵旌旗所懾。


    車,是聽雨軒宗主、天下首富南宮不敗的。


    兩麵旌旗寫的是“天極教教主”“冠軍候”。


    勁風拂起馬車的窗簾,隱約看見裏麵躺著男人,身邊環坐四女。


    男人毫無疑問就是任逍遙,四女是玄清秋、龍菲芸、蘇涵碧、南宮鳳儀。


    “這……這一晃眼過去半個多月,任大哥怎麽還不醒啊。”玄清秋黛眉輕鎖,滿臉令人心碎的哀思愁緒。


    “不醒就對啦,醒了才麻煩哩。”蘇涵碧撫著任逍遙額頭,輕笑道,“逍遙的體質經先天無上罡氣改造,和尋常人等大不相同,雖然摔下來時跌斷了四十七根骨頭,體內經脈卻絲毫無損,而且……先天無上罡氣之玄妙遠遠超出我等的預計,居然在沒有藥物輔助的情況下使骨骼的癒合速度提升十倍,效果比起吳前輩密製的復骨生肌丸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的意思是……”


    “逍遙遲遲不醒,是因為他的全部功力都用來促進肌體骨骼的康復,現在斷骨尚有部分仍未癒合,手腳也還有幾處斷裂的肌腱未曾續接,要是醒了……”蘇涵碧嫣然解頤,“嗬嗬,以逍遙那脾氣,能安安靜靜的呆著養傷?”


    眾女先是一怔,旋即相視而笑。


    “所以啊,逍遙還是乖乖昏睡,乖乖躺著的好,等他傷勢痊癒再醒不遲。”


    “那……那還得等多久啊。”玄清秋話才出口,見龍菲芸、蘇涵碧、南宮鳳儀似笑非笑的瞧著自己,俏臉兒不由一紅,吶吶道,“我……我……任大哥舍卻性命救了我,我、我想當麵向他道謝,所以……所以才……”


    “還叫任大哥吶,逍遙對你可比對我們姐妹好多啦。”南宮鳳儀像瞧通看透她般,櫻唇角逸出一絲微僅可察的笑意,逗她道,“怎麽樣,是不是以身相許,報答逍遙對你的大恩呀。”


    “南宮姐姐……”玄清秋一聽大羞,雙頰各迅速飛起一朵紅暈,使她更為明麗照人,嬌艷欲滴。任逍遙摔成重傷,眾人在花萼穀呆了十天這才上路,拖延時間的任務圓滿完成,她本可找個機會悄然遁去,返回修羅教做她的魔羅公主,但是她沒有,她選擇了呆在任逍遙身邊,繼續監視這“聖教的大敵”。


    無可否認,經過這一次次事件,玄清秋是有那麽點喜歡任逍遙,但這並不足以讓鬼冥神君一手養大的她拋棄師恩,她所以呆著不走,是因為服過九轉幹坤丹後易筋洗髓、脫胎換骨,五絕王蠱固然除盡,苦練十幾年的武功也跟著沒了,即使歸返教中一兩年內也絕練不回來,更何況……


    更何況鬼冥神君的大徒弟、她的師兄陳亦希一直覬覦她的美色,陳亦希此人卑鄙、下作、自私、歹毒、心胸狹隘、睚眥必報、目空天下、厚顏無恥,和任逍遙全然相反,把男人能有的缺點全加一塊了,尤其是心狠手辣,好色貪yin,別人犯著他一點,他不把對手全家殺光決不罷休,見著漂亮姑娘定要想方設法的弄上床去,這些年玩過的女人不下千個,還一次又一次的打著她的主意。


    以前她和陳亦希武功相若自然無須害怕,眼下武功盡失,回去豈非羊入虎口。


    所以她沒有走,乖乖的留在任逍遙身邊,殊不知這同樣也是“羊入虎口”,隻不過吃她的老虎變成了任逍遙。


    “咱們耽擱了這許久,還來得及參加英雄大會麽?”南宮鳳儀隱憂在懷。


    “來不及,即使日夜兼程,我們趕到時也是六月初九,而大會初七就……”龍菲芸發出一聲盪氣迴腸、令人心顫的幽嘆,“柳盟主、獨孤前輩所以選擇巽風城作為英雄大會的會場乃是因為絕殺在中原武林的勢力根深蒂固,雖被逍遙妙計清洗但仍難免有一兩漏網之魚,唯獨我們天極教……”


    她頓了頓,沉聲道:“唯獨我們天極教經歷了幾年前的那場大變,潛伏在內部jian黨全被除盡,餘下的堂主、副堂主等一應首腦或封公、或封候,都在朝廷領有職銜,不可能和修羅教、絕殺暗通,所以在巽風城召開英雄大會能夠最大限度的保證商談內容的機密,不走漏、不泄底,不給對方準備的機會。”


    南宮鳳儀接口道:“逍遙身為天極教教主、聖上禦封的冠軍候,在西北一帶、甚至是整個大宋都有無與倫比的號召力,有他協助柳盟主主持大會,本是再好不過的選擇,隻可惜……沒有他,這英雄大會……英雄大會……哎。”


    “最意外的是義父、師伯、孟前輩像早就約好似的,說什麽都不肯先上路,非要護著逍遙同往。”蘇涵碧露出迷惑神色,喃喃道,“義父他們若能與會,局麵還能好看些,可這……這不是讓逍遙受千夫所指,一個人承擔所有的責任麽。”


    “易老鬼,你說我們堅持和逍遙同路,會不會害了他。”馬車旁,易天寒、付龍淵、孟飛幾個也在那小聲嘀咕。


    “害他?我們這是保護他!鬼冥神君有多恨任憔悴,咱們仨比誰知道的都清楚,聽雨軒公議鬧得這麽大,逍遙的師父是老孟這事已經傳出去了,鬼冥神君何等精明,豈能猜不出他就是任憔悴之子、當年被老孟帶走的那個嬰孩。”


    “是啊,鬼冥神君肯定知道了,說不準什麽時候就就領著天絕、地滅、修羅四使殺到這裏……”孟飛感慨萬端嘆一口氣,像跌進深如淵海的回憶般,雙目神光閃閃的道,“當年離開天山時,我曾答應過大嫂,要誓死保住逍遙,修羅教一天不滅,鬼冥神君一日不死,我……我決不離開他身邊。”


    “老易我活了六十年,武功上一輩子沒服過誰,唯獨任憔悴……我是……我是心服口服啊。”易天寒鬍鬚一抖一抖的,瞪著眼道,“即使拋開芙蓉的這層關係,我也要護著逍遙,護著任憔悴的親兒子,誰敢傷他,我跟誰沒完。”


    “問題是你我復返中原、重出江湖的事情已經傳遍天下,如果在英雄大會上看不見人影,恐怕……”


    “恐怕什麽,沒有咱們仨,中原武林還不是撐了這些年,錯過一次英雄大會修羅教、絕殺能反倒天上去!”易天寒拍著付龍淵的肩膀,笑著道,“放心吧,柳玉虛才智武功不在肖玉孫當年之下,加上獨孤老頭居中坐鎮,出不了事的,還是把機會讓給孟老弟的賢婿、肖玉孫的兒子,南七北六十三省總瓢把子葉……葉什麽來著等一幫後起之秀,叫他們多歷練歷練,日後好輔佐逍遙統禦武林。”


    “說得是啊,哈哈哈。”三人相視而笑,唯有稍稍墮後的鄧磊神情凝重,似乎正思考著什麽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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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諾大的少室山周圍一片寂靜。


    天空滿是烏雲,星光、月光盡被遮蔽,沒有投下一星半點。


    禪宗祖廷、天下第一名剎少林寺此刻業已熄燈,連做晚課的僧侶都已回房歇息,山門到千佛殿間的七進院落、幾十幢佛殿、百多間禪房***全熄,除了零星幾個巡夜的武僧提著燈籠尚可辨別,到處都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重重夜幕中,一道黑影悄然出得寺門,疾速朝山下掠去。


    來到山腳的密林外,黑影腳步倏止,舉掌輕擊三下,超林子裏低聲喊道:“昨夜不知何處雨。”


    停頓了約莫三四秒,林中響起另一個聲音:“今朝忽見滿江湖。”


    “隻道浮雲風送去。”


    “人間霹靂自空來。”


    話聲甫落,黑影身前已然多了六人。


    其中五個以黑巾蒙麵,隻露出閃爍著凜冽殺意的眼睛,另一個則冷臉冷容,光是瞧那神態已令人不寒而慄。


    “怎麽樣,寺內情況如何?”為首一人朝黑影道。


    “方丈曉明和羅漢堂首座曉塵、達摩堂首座曉玄、戒律院首座曉空、波若堂首座曉淨等四大神僧領著十八羅漢和兩百弟子前往巽風城。”黑影竟是寺中僧侶、巡夜眾僧的頭兒慧海,別看他平常謙恭謹慎、勤讀佛法,一副得道高僧的派頭,其實是絕殺安排派遣的臥底,潛伏在少林裏已有三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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