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要的安慰,在手機響起的那一刻已經雙倍地獲得了。


    “左耳聽力衰弱是什麽意思?”塞林格問。


    “意思就是沒有右耳那麽靈敏了。”我說,“沒事,反正遲早都有那一天,現在情況還好,就跟每天在中彩票一樣了。


    “遲南,”塞林格說,“那一天來了,你要告訴我。”


    我言不由衷地說好。我旁邊站著剛剛走過來等紅燈的小男孩,手裏拿著父母給買的昂貴的手辦,笑得很滿足,那一刻我仿佛在模仿他的表情。


    林賽哥,如果那一天來了,你是我最不想告訴的人。


    ——


    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得到董佳的消息了,現如今沒有消息大概就是最好的消息,這天lotus為雜誌拍封麵硬照,塞林格換衣服的時候手機留在了休息間,鈴聲忽然響起來,我想給他拿過去,卻見上麵赫然是董佳的號碼。


    休息間隻有我一個人,手機鈴聲還是那首《戴棒球帽的26歲小夥兒》,我自己寫的歌,這會兒卻讓我不知如何是好。


    想不出對策隻好先離開休息室,誰想到石頭哥從洗手間回來,推開門就說:“手機一直響啊!”我看他要去拿手機,忙又倒回去,搶先一步拿過來:“石頭哥,我給林賽哥拿過去!”


    將手機帶去樓梯間,一直等到鈴聲停下來,又想董佳會不會有什麽急事,不過塞林格就要拍完了,回來應該能及時看見未接來電。


    石頭哥去拍照了,手機我又原封不動地放回了原處,塞林格回來發現未接來電似乎毫無反應,隻是發了一條信息回去,這之後手機再沒有響過。


    那天從攝影室回來,下車前塞林格忽然問我要不要去看董佳的演出。


    我太驚訝了,以至於沒有管理住自己的表情。


    這段時間我沒有關注過董佳的動態,雖然早有預感塞林格會竭盡所能地幫她,但是沒想到這麽快。


    塞林格直接將演出的票給了我。


    “想看就去,不想看就扔了。”


    我帶著演出票心情複雜地回了家,演出的地點是在中央大劇院,所有舞蹈家都夢寐以求的舞台,我上網查了這個舞劇,是由最好的舞蹈導演指導的,而董佳的名字僅次於男主角和女主角之後,是女二號。


    塞林格在舞蹈界應該沒有任何人脈和影響力,我唯一能想到的人脈就是顧桑妮,顧桑妮是ctr舞蹈學院畢業,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從伴舞變成了現如今的舞曲天後,那麽多半是通過顧桑妮才能為董佳牽線搭橋的。


    忽然就釋懷了,如果沒有塞林格的幫助,董佳實現夢想的機會微乎其微,我想這段感情始終還是和塞林格以前的緋聞有所不同的,至少他是看重董佳的才華的。


    第二天傍晚我去了ctr大劇院,與別的無關,我也想看看董佳實現夢想的畫麵。我進場比較早,找到座位坐下後等了一會兒身邊才陸陸續續坐滿,上座率可以說非常高了,連樓上包廂都座無虛席,隻有我旁邊的位置一直空著,直到開演前幾分鍾,觀眾席的燈光都開始暗了,才聽見有人朝這邊低聲說借過,那聲音耳熟到令我心頭一驚。


    抬頭時,聲音的主人已經走到我麵前,塞林格穿著黑色的大衣和同色的高領毛衣,毛衣的高領拉起來遮住了下巴,我愣了一下才趕緊側讓,塞林格從我座位前走過去,大衣衣擺掠過我膝蓋時的觸感有種輕微又陌生的戰慄。


    他在我旁邊坐下,說我出現在這裏很奇怪嗎?


    是啊,有什麽奇怪呢,他幫了董佳,自然也想來看看她跳的舞,看看被自己圓夢的人最輝煌的時刻。


    現代舞劇有一個很完整的劇情,董佳雖不是女主角,但戲份很足,且有相當出彩的舞蹈段落,她飾演的是引誘男主獻出靈魂的幻影。我不懂舞蹈,但看她恣意旋轉,長裙飛揚,隻覺得驚艷難當,當男主將她托起,這一幕和黑天鵝仿佛殊途同歸,她依然是引誘男主的反派,但是很美,美得叫人信服,更讓人折服。


    舞劇謝幕,觀眾起身鼓掌,掌聲太熱烈,像一條垮落的瀑布,忽然之間我就像被這條瀑布擊落到水底,掌聲變成汩汩的水聲,再然後就什麽都聽不見。


    人們在鼓掌,演員在謝幕,突然失聰的自己叫我尷尬,不知道要不要繼續偽裝地鼓掌下去,這時右手忽然被握住,我一個激靈轉頭,塞林格皺著眉頭在問我什麽,我一點都聽不見他的聲音,十分焦灼,還好他又說了一遍,我不敢眨眼,拚命辨認他的嘴型,他是在問我耳朵不舒服嗎?


    我用自己都聽不見的聲音說:“沒事,聲音太大了,我沒聽見你在問我。”


    塞林格鬆開了手。


    ——


    我在後台見到了董佳,還見到了舞蹈界的一位泰鬥級人物,正和她說話,這部舞劇的女導演也是一位享譽全國的舞蹈家,微笑著站在董佳身旁。這一刻的董佳,與三個月前在cbc的演播廳傷心落淚的樣子有著天淵之別,而我一點都不奇怪,她資歷雖輕,但是天賦和實力足夠人刮目相看。


    想要獲得成功好像很難,又仿佛很簡單,橫豎隻要有一個機會就是了,這樣的機會,總有少數人可以輕易地給予,但對大多數人來說,卻都遙不可及。


    雖然什麽都聽不見,但我也算是見證過美夢成真的人了。


    導演和大師離開後,董佳捧著人們送給她的花轉身回化妝間,卻在見到走廊盡頭的塞林格時愣住了,我看見她一下捂住嘴,眼淚奪眶而出。


    這應該是一個激動的、感動的哭,但是卻有哪裏不一樣,她捂著嘴的樣子像在恐懼什麽。塞林格有什麽好恐懼的呢,那是替她完成夢想的人啊,我心想。


    董佳抱著花走到塞林格麵前,從頭到尾都沒有發現站在不遠處的我,兩個人說了些什麽,董佳忽然很激動地抱住了塞林格,她懷裏的花全落在地上,也許因為什麽都聽不見,視覺效果就顯得特別誇張,這一幕竟讓我覺得觸目驚心。


    這個擁抱令塞林格也猝不及防,因為身高的差距,董佳的手臂緊緊圈著他的脖子不放,似乎想要將塞林格拽下來同她擁抱。這個動作充滿了占有欲,太大膽了。


    耳邊忽然就傳來了董佳的抽泣聲,聽力回來得很不是時候,我不該站在這兒,還好旁邊就是樓梯間。


    在樓梯間裏,滿腦子都是墜落滿地的花,和被迫彎下脖子的塞林格,魔怔了一樣揮之不去……然後突然一隻手按在我肩膀上。


    很強勢的力道,想要我轉過去,我克製著焦灼感回頭,竟然是塞林格。他右手還提著那兩束被扔在地上的花,襯著他從頭到腳的黑色,對比很刺眼。他皺眉看著我:“你耳朵到底有沒有事?”


    他可能叫過我,我在走神,我說外麵有點吵,可能沒聽見。又問:“好了嗎?”


    塞林格說你不想去和她說點什麽嗎。


    我說不用了。


    “那就結束了。”他說。


    我想起董佳哭著抱住他不放的樣子,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果然這段戀情對他而言也沒有什麽特別嗎,唯一阻礙他分手的障礙隻是還沒有幫她實現夢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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