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很不好,是那種你想反駁,但你知道自己一點資格都沒有,拿什麽反駁的挫敗感。


    陪聊團的各位也紛紛附和:


    “曲老師來握個手,不管別人怎麽看,我是打心裏看不起選秀的,成功了的沒一個是靠真本事,失敗了的根本就沒真本事,就算是有點本事,參加完那種選秀心態也變了,他就不會再沉下來做音樂,而是指著這些捷徑了,那才是特別可惜,選秀節目就是個名利場,真安心做音樂該離那種地方越遠越好。”


    “選秀出來的隻能叫明星,不能叫音樂人,這個確實是有區別的。”


    台上一直沉默的塞林格忽然沉了口氣:“聽不下去了。”石頭哥還沒反應過來手裏的話筒就被塞林拿了過去,“選秀就是比賽,有些人讓比賽變成了現在的選秀,但參加比賽的人何罪之有,什麽叫參加了選秀心態就變了,你們也是音樂人,你們是對自己的堅持多沒信心?”


    不隻我吃驚,連主持人和石頭哥都很吃驚,他敢這樣直接了當地反駁曲向波。


    曲向波並沒有生氣,隻是笑著搖頭:“你這麽想說明你很天真,音樂人也是凡人,什麽叫凡人?凡人就是會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人,音樂人沒有你想的那麽心如金石,能耐得住寂寞是因為知道人性的弱點,所以迴避那些不好的影響,”他敲著桌子說,“你非要往染缸裏跳,你能獨善其身嗎?就說說你們吧,組搖滾樂隊當初的初心,現在是不是也有一點不一樣了?會去參加選秀的人說穿了,就是耐不住寂寞,看別人紅了眼紅而已,參加選秀後你還指望誰能保持做音樂的初心,我告訴你,沒有了。”說著他放下話筒,手臂交叉,“不接受反駁。”


    那是權威拒絕你再發言的姿態,我也看見石頭哥朝塞林格遞了個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說。


    塞林格身子前傾,將石頭哥的眼神甩在了身後:“好,那我不反駁,下麵的話我隻說給選秀沒成功,但是依然在堅持做音樂,比誰都耐得住寂寞的人聽,隻要你足夠有才華,足夠熱愛,足夠堅持,你就有權讓選秀成為你的舞台,值得被更多人聽見,值得一夜爆紅,你參加選秀的決定沒有錯,正因為有了你選秀才有了那麽一絲絲價值,有些人龜縮在安逸窩裏,不見識名利場的無情和殘酷,並沒有資格談所謂堅持,見識過的你才有資格,經歷過這些你會更明白自己堅守的是什麽,因為你感染了病毒,挺了過來,你有了抗體,你才是更寶貴的存在。所以沒必要因為並不了解你的人的幾句話就懷疑自己。我不想看到這樣。”


    塞林格忽然說那麽多話,全場觀眾都很安靜地聽著。


    說這些話時他沒有看曲向波,他看著台下,看著鏡頭,仿佛又越過鏡頭看著我,我知道這些話,至少有一大部分,是說給我聽的。


    ——所以沒必要因為並不了解你的人的幾句話就懷疑自己。


    ——我不想看到這樣。


    他說話一如他寫歌,如果他不能用詞曲打動你,那麽就是用強悍的編曲也必須要你聽他的。


    可我沒有你說的那麽好,林賽哥,我還配不上你今天說的話,我還會因為別人的話動搖,還會需要我的偶像像神明一樣來拯救我,但我會努力讓將來的自己配得上你說的話。


    演播廳裏響起了掌聲,竟然是曲向波:“搞搖滾的是不是永遠都是這個臭脾氣啊。雖然我認為你說的這種人不存在,但是我也希望存在。”


    海哥捏了一把我的手臂,眼睛都在發光:“他在維護你!刺激不刺激?驚喜不驚喜?!換我我就衝上去直接撲倒了!”


    我看著塞林格,情不自禁地點頭,沒錯想撲倒,不對是想擁抱!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從頭到尾都是我嚮往的樣子。


    笑笑倒在海哥身上,我不行了,好帥啊……我也好希望我家主子以後上節目聊到吃貨的時候能維護一下我……


    那天《舞動天下》也在這邊錄製,錄製現場就在樓上,比我們結束得早,有一些選手就來看了lotus的訪談,我在門邊看見了熟悉的麵孔。


    董佳也看見了我,笑容仿佛看見故人,她臉上畫著比賽時的妝,眼睛上都是亮閃閃的粉,妝容之下已經瞧不見當天的憔悴。


    我問她比賽得怎樣,她說今天過後她就不會再來了。


    我好像也猜到了,像看見那天被淘汰的自己,想起那天在地下車庫的事,甚至感覺比那更糟。


    “沒事,”還沒等我想到安慰她的話,她就自己說起來,“也許就是我跳得不夠好。”


    “你跳得很好,肯定不止我一個人這麽想。”我說,“雖然我怎麽想似乎不重要,但是……”


    “不,你這麽說我很開心,”她眼睛上的妝一下就花了,“我就是難過,為什麽每次都是這樣的結果,比賽了那麽久,不知道是為什麽,這個舞台看起來很閃亮,但是背後完全是另一個樣子,沒有人喜歡我,甚至比賽結束了也沒人給我一個擁抱……”


    這個時候除了給她一個擁抱,我也幫不了她什麽,雖然隻是個禮節性的擁抱,也讓我發現原來在舞台上充滿力量和爆發力的舞蹈,其實來自如此瘦小的身軀。放開時董佳破涕為笑,說:“謝謝,真的覺得好多了……”


    可能她經受了很多,也許她來這座城市的時間比我還長,而這是走得最遠最艱難的一次,所以才會哭成這樣,讓人覺得她似乎就要放棄了,可是至少她還有實現夢想的機會,這隻是挫折,不是失敗,就算是失敗,也不是不可以重頭再來。


    “我真的很喜歡你跳的黑天鵝,那天還給你投票了,”我說,“以前從來都不會想要給哪個選手投票,你是第一個,別放棄啊。”


    別這樣就放棄啊。


    我不是董佳的偶像,又不懂舞蹈,我的話能給她的支持,可能隻有當初塞林格給我的億萬分之一,但是哪怕隻有一點點可能性,能讓她鼓起勇氣,不說都是種遺憾。


    “謝謝。”董佳這聲謝謝說得意味良多,說完她看向舞台的方向,“我聽說lotus在這邊錄節目,就想來再當麵和他道個謝。”


    那天送她回去,雖然下車時對我一疊聲地道了很久的謝,但是真正該感謝的對象那時坐在車上,並沒有直接接收她的謝意。


    我說那你再等等吧,快錄完了。


    台上的塞林格好像又在發呆,女主持叫了他兩聲他才聽見,回神說:“又要說什麽?”


    逮住這個人發呆的瞬間就能換來全場開心的一笑,屢試不爽。


    女主持感慨著:“我的媽呀塞林格你怎麽這麽會走神啊?”


    四十分鍾後節目終於錄完了,我帶董佳去了休息間,讓她等在門外。


    屋子裏其他人都在聊天,塞林格一個人在沙發上玩手機。


    “林賽哥,現在有時間嗎?”


    他沒抬頭,隻低著頭說幹什麽?


    我說有個人想見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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