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笑笑說,那天大家都哭了,仿佛很委屈,隻有塞林格一個人在旁邊靜靜地抽菸,他把桌上的紙巾扯出來一大把,拿給旁邊的阿嵐,說發下去,阿嵐哭哭啼啼地把紙巾遞給季詩,季詩又遞給石頭,石頭遞給眼眶發紅隻是還沒掉淚的李想。


    過了一會兒,紙巾都用完了,塞林格說別再哭了,四個男人一起對著我哭我真受夠了。


    阿嵐哭哭啼啼地說要四個女人對你哭你就能忍了對吧!石頭說受夠你就出去,我還不想對著你哭呢!


    沙發上的塞林格深感無奈地弓起背,雙手久久撐著額頭,右手的菸灰撲簌簌往下掉了一會兒,然後他沉了口氣站起來,拿過桌上的獎盃,走到甲板的小陽台上,手臂一揮,直接就給投擲進公海裏了!


    這下整個房間都安靜了,樓下甲板上有人在喊什麽東西掉下去了啊!房裏自然沒人敢出聲應,靜得像謀殺現場。


    塞林格說怕什麽,不是不想要嗎?


    所有人都不吱聲,塞林格說這個獎不要了,下次我們正經拿一個,想拿什麽?


    石頭哥說要拿就拿個含金量最高的,李想說那就鎖定流行音樂學會獎?季詩說可以有,那就先拿個最佳樂隊吧!阿嵐說我覺得最受歡迎樂隊比較好哎……


    笑笑嘴裏含著筷子,一臉的飄飄然:“唉,可惜你不在場,我塞林歐巴簡直不要太帥!我大宇宙天團的士氣都被他鼓舞起來了!”


    “所以說啊,許章哥可是個狠角色,”海哥壓低聲音道,“石頭哥和阿嵐最後還是會對他妥協的,但塞林格就不會,那天上台領獎好在塞林格沒有堅持不去,他要是堅持不去,許章隻能自己去領了。”


    聽海哥說,後來有一次,lotus的新歌要給一個電視劇做片尾曲,那電視劇是改編自一部非常有名的抄襲小說,作者是個慣抄,抄了很多部作品,包括國內的網絡小說,國外的輕小說,連我這個外行也有所耳聞。塞林格不同意,許章就覺得很奇怪,他都能同意去拿假獎,卻不同意這個,仿佛說不過去。


    許章說連導演演員都不怕拍這片子,你怕什麽?


    塞林格說我怕什麽,我是噁心,別說這是抄襲的,就算不是抄的,拍得滾爛的天雷片我也不想把曲子給出去。


    阿嵐在旁邊插了一句片子要播出來才知道爛不爛吧……


    塞林格:“閉嘴。”


    阿嵐不吱聲了。許章說你太不可理喻了,這事不能聽你的。


    塞林格說可笑,歌又不是你寫的,不聽我的難道聽你的?


    那天許章是真怒了,放了狠話,說塞林格你這樣我們什麽都做不了,遲早得喝西北風,你得適應這個娛樂圈!


    “喝西北風我從來不怕,你不用拿這個威脅我。”塞林格說,“是你得適應這個音樂圈,你把自己當什麽了?偶像團體的經紀人?”


    海哥搓著手臂看著那邊桌上貌不合還神離的兩人:“我靠這兩人吵架那氣場太可怕了,也不幹柴烈火,就靜靜地放冷箭,現場跟冰凍了一樣!”


    那天許章就說好,那我們匿名投票,我不投,你們全樂隊的人來投票。


    塞林格說好。


    這一招挺狠的,畢竟塞林格也無法保證團隊裏所有人都和他一條心。要開始寫投票的時候許章說請大家考慮清楚,做熱門電視劇的主題曲不代表為電視劇站街,沒有人會怪罪樂隊,但再好的歌都需要有被人聽見的機會。


    塞林格就隻說了一句:


    “誰敢投同意試試。”


    我聽得目瞪口呆。


    “對,我當時的表情和你一個樣!”海哥說,“那眼神叫一個霸氣側漏啊!最後全員都投了反對票,你能想像許章當時的樣子嗎?”


    好吧,我算是知道這兩人的間隙是怎麽來的了,不過果然不愧是我偶像,原則問題決不讓步,講真,要讓我把自己的歌拿去給爛片抄襲劇捆綁做嫁衣,給我十個億我也不願意,能被所有地球人聽見我也不願意,一想到今後但凡有人提起這歌,人們腦子裏就冒出抄襲劇的畫麵,真奇恥大辱。


    ——


    就這樣一直忙到晚上,才有時間翻出那隻本子,洗完澡坐床上,我有些小興奮地打開來。


    認真看下來,其實塞林格改動的地方不多,在倒數第三和第二段副歌間他添加了一段bridge。我一直覺得副歌的三遍反覆在情緒的推進上少了什麽,這裏應該是有一段bridge的,可是當下沒有想出來,沒想到他直接給我添上了。


    這一段bridge在旋律上鏗鏘有力,歌詞上點睛之筆,最後反覆的兩段副歌,因為有這段bridge的抬升,而變得力量十足,不但在唱法上誕生了更多可能性,連編曲也可以嚐試更多方式。


    再一處改動,是修改了副歌第一句和最後一句的旋律,我坐床上思考了很久,還是沒懂為什麽這麽改,看起來隻是改了兩句樂句,副歌的基調並沒有改變,意義何在?


    都關燈睡了,睡了一會兒我還是想不通,又坐起來開了燈,決定從頭到尾清唱一遍。先按沒修改前的譜子唱了一遍,第二遍時我認真按照他改後的譜子唱了下來。


    唱得小心翼翼,生怕不能體會到他僅僅修改這兩句的意義,可是當我唱到副歌第一句,便恍然大悟。


    並沒有什麽深遠的意義,這隻是讓我的耳朵更舒服的改法,他用更柔和的旋律替掉了更高亢的高音樂句,當我再次唱起這三段副歌,耳朵幾乎感受不到共鳴的壓力。而若說情緒有什麽缺失的地方,他也用那段bridge加倍地補足了。


    那種感覺,就像身邊正吵鬧不堪時他為你戴上的耳機。


    可這隻是塞林格放之四海皆準的體貼和細心罷了,我苦笑著合上本子,忽然發現後麵一頁還寫著什麽。


    是塞林格的字跡:


    ——等你把它唱出來,就預定為boss的手機鈴聲,這樣那個鐵石心腸的boss也許就不會再走丟了。


    from 戴棒球帽的26歲小夥兒


    雖然隻是放之四海皆準的細心體貼,我還是在這一刻感受到了人生的大圓滿。


    作為偶像,他已經給了我所有他能給予的,靈感、動力、榜樣,為什麽還要希冀他給我獨一無二的關懷?


    關了燈,躺在床上,頭髮還沒幹透,習慣地雙手墊在腦後,像曾經躺在校園的球場邊,被修剪得薄薄的草坪散發出年輕的氣息,那個時候的藍天白雲,都特別美好。


    腦子已經開始有了編曲的雛形,在無聲的吉他和貝斯的伴奏中,我又看見了東京巨大的十字路口,忙碌的上班族們密密麻麻行走的影子,塞林格就站在斑馬線的那頭,壓了壓黑色的棒球帽,那個回眸的眼神仿佛在問我,是要跟著他們走,還是跟在他背後。


    說好了隻是去


    街角的冷飲店


    again


    again


    just another lie


    跟在你的背後


    多簡單多困難


    my boss


    my bread


    now im in hell


    where are you my boss


    拜託不要關機


    where are you my b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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