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該怨你麽?別人冤枉我,傷了我,我可以不在乎,反正我被人冤枉慣了,可是你不能!全天下的人都可以冤枉我,獨你不能!”因為我連心都已經掏出來給你了呀!


    美麗的眼中閃閃過深深的傷痛,看得楚行雲心如刀絞,卻找不出話來為自己辯解。


    “你說過你要保護我,一輩子都不離開,你說得那麽真,我竟傻傻的相信了。可是我沒想到,就是這個口口聲聲說要保護我的人,親手把劍刺入了我的身體!”


    明明已經痊癒的傷口,此時卻又劇痛難忍,冷於秋痛楚地閉上雙眼。楚行雲擔心地上去扶他,卻被他推開,過了好一會兒,他指著自己的心口繼續說道:“你知道麽?這裏很痛,真得很痛!痛到我不能原諒你!


    “我不能原諒你對我的不信任 ,更不能原諒你的軟弱 ,我也不知道,這樣的事情會不會還有下一次!”


    “不會的!”


    “你用什麽保證?你的誓言麽?”他悽然的目光讓楚行雲情不自禁退了一步,“你當然可以再信誓旦旦地對我保證些什麽,可我已經沒有勇氣再去印證一次了……我累了!”


    真的累了,他其實比不上懸崖邊的小花,也比不上古原上的野糙;他會累、會痛、會寂寞、會心碎。“我已經過夠了漂泊的日子,隻想找個安靜的港灣好好的些一些,這些,你給得了我麽?你捫心自問,你給得了我麽?”


    他轉過身來,指著華舉鵬:“可是他給得了!我真的很喜歡你,可是你傷了我,我還是不能原諒你。然而這個人,我曾重重的傷了他,他卻始終如一地待我,對於這樣一份情意,我怎能不動心?從你刺我那一劍起,你我之間的情分便也被你親手斷送了,你走吧,免得自取其辱!”


    於秋到底在說什麽?為什麽他竟有些聽不懂?楚行雲直覺頭腦昏昏沉沉,茫然的眼睛看向華舉鵬。後者露出得意的微笑,炫耀似的摟住冷於秋,親昵的在他耳邊象是說些什麽,冷於秋竟沒有迴避。


    楚行雲隻覺眼前一黑,身子晃了幾晃,幾乎跌倒。長期的自我折磨,再加上長途跋涉,已經使他的身體瀕臨崩潰,全憑心中對冷於秋的一份執念才支撐到現在。


    “於秋——”這一開口,喉間頓時湧上一股腥甜,在嘴角邊溢了開去。


    冷於秋嘆了口氣:“你身子不好,還是趕緊離開,找個地方養傷去吧!”


    這還是於秋麽?以前的於秋雖總是罵自己,笑罵聲中卻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情意,而現在他口氣雖然溫和,卻透著決然的漠然。


    不,這已經不是他的於秋了,即使看到他傷心吐血,眉頭也不會皺一皺!


    他還留在這裏做什麽呢?真的是自取其辱麽?胸中又一陣血氣翻滾,又要吐血了麽?吐幹了才好。可是,不能在他們麵前!


    咬了咬牙:“你保重!”


    毅然轉身離去,卻沒注意到那一瞬間冷於秋眼中閃過的淒絕。


    閃風吹著,吹得人心骨生寒。楚行雲的身影已經過了鐵索橋,消失在對麵的山坳中。冷於秋的視線卻始終停留在他消失的那一點上。


    “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麽?”華舉鵬正立在他身側,為他擋住風。


    “這人雖已和我恩斷義絕,但總還有些情份,你放過他好不好?”


    華舉鵬眸光一閃:“小秋兒,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冷於秋側頭看他:“舉鵬哥,我以前對你言聽計從,是敬你,愛你,可並不是傻子。你的個性我還不知道麽?我猜你早在下山的路上設下重重埋伏,是也不是?”


    澄澈的目光中有著瞭然 ,華舉鵬與他對視半晌,終於敗下陣來:“來人!”


    一名羅剎教徒應聲而至。


    “傳下令去,放那姓楚的下山!”看了眼冷於秋,又道:“今後也不許傷他。”


    那人領命去了。


    “小秋兒,這裏風大,咱們回去吧。”


    冷於秋不答,反而走到橋中心去了。山風吹他的長髮,輕舞飛揚,衣袂飄飄,更是襯得人飄逸如仙。


    華舉鵬癡癡地看著他:“小秋兒,你是我見到這世上最美的人,真的好美!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這世上除了你,我再不會愛別人了!”


    “是麽?”冷於秋澀然一笑,輕聲道:“你愛我,你是怎麽愛我呢?你愛我所以要欺侮我,你愛我所以千方百計害我,讓我走投無路?”


    揚起臉,他冷笑:“你的愛重如泰山,我承受不起!”


    華舉鵬臉色驟變:“小秋兒,你在說什麽?”


    “我說什麽,你心裏應該是最清楚不過了,不是麽?那時我化名入昊天堡,知道真相的隻有楚行雲和吳不知,楚行雲不會害我和他父母,那就隻剩下吳不知了,這道理就好像一加一等於二那麽簡單。我本來一直奇怪,為何我的行蹤羅剎教會知道得那麽清楚?那是因為吳不知就是羅剎教的內應!是不是?”


    他的目光實在太過淩厲,華舉鵬忽然覺得自己象個被審的犯人。這才驚覺,八年過去,冷於秋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熱情單純的小秋兒了。


    “你不說話就是承認了?”


    “哎!小秋兒,你變了!”


    冷於秋冷笑:“我變聰明了,是不是?這些日子我想到了很多,這才發現原來我即使離開了羅剎教,也沒逃脫你的掌握!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大致想清楚了,不妨說一遍,你聽聽有什麽遺漏的地方。”


    深吸了一口氣:“八年前我傷了你後離開,你並沒有就此打算放過我。你養好了傷,或許還在你養傷之時,就已經定好了計劃。你命人在中原武林大肆殺戮,然後嫁禍給我,你想逼得我走投無路,好乖乖的回到你的身邊。可是你沒想到,我居然躲了起來,任誰也無法找到。然而你並沒有放棄,你命吳不知潛入中原,暗中打探我的消息,又把這個消息散布開來,引得各方人士抓我,一方麵你想漁翁得利,另一方麵你這時仍然想讓我明白,你才是我唯一的依靠!我說的對不對?”


    事到如今,想隱瞞已是無用,華舉鵬嘆了口氣:“不錯,隻是我沒想他們居然讓你受了傷,隻好命吳不知帶你到山中子那裏去。”


    “隻怕你更想不到的是,半路竟殺出了一個楚行雲,而我竟然愛上了他!”提到這個名字,心裏還是會痛,想起他吐血時的模樣,多想上去扶他一把,可是不能!自己當時隻要露出一點軟化的意思,他的命就保不住了!


    華舉鵬麵露怒色:“哼,那個小子有什麽好,值得你對他全心全意?我聽了這個消息,心想即使把你帶回來,你的心還是在小子身上,有什麽用!隻好改變計劃,設計殺他父母,好讓你對他完全死心。你自己也看到了,那樣一個軟弱的東西,怎配得上你?”


    口氣一軟:“小秋兒,你乖乖回到我身邊,這世上隻有我才能保護你,隻有我才能讓你過上好日子,你還不明白麽?”


    “明白,我當然明白了。”閉上眼睛,冷於秋笑得沉痛。這個毀掉自己一生的人,居然還在口口聲聲地說愛自己!多麽可笑!“我明白了隻要有你在的一天,我,還有我身邊的人永遠都不可能有好日子過!”


    “知道我為什麽帶你到這裏來?”他手指著渡橋,“這下麵的鐵索已經被我削斷了,隻有木板在上麵支撐著,平時走的時候察覺不出,隻要用力一震——”


    他的腳用力一跺,板橋頓時轟然中裂!


    “小秋兒,你瘋了麽?”


    華舉鵬一驚,飛身想去拉住靠向崖邊的斷橋,手腳卻被冷於秋牢牢地纏住!


    華舉鵬臉色慘變:“小秋兒,你——”,掙紮了幾下文絲未動,終於長嘆一聲,慘笑道:“罷了,罷了,能和你死在一起,夫復何求!”


    冷於秋隻覺身體箭一般的墜落,死亡就在腳下,這一刻心中竟是無比平靜!


    他想到了父母,想到了死去的月兒,想到了山中子,想到了寒兒,最後還是想到了楚行雲。


    他會因自己的絕情而傷透了心吧?沒關係的,情愛如煙,傷痛總有一天會淡去。就象自己雖然失去了月兒,有遇見了他一樣。隻希望他在找到幸福的時候,還能夠記得:曾經有一個叫冷於秋的人,曾經與他有過一段過往。


    如果他能諒解,就記住自己的好;如果不能諒解,即使是恨,也不要把他這個人忘掉!


    風在耳邊掠過,隱隱似乎聽見有人在呼喚的他的名字。


    那麽遙遠,似在天涯;又那麽真切,似在耳邊。


    是他麽?


    情不自禁露出一絲微笑的同時,眼淚也滑落了下來。


    楚行雲伏在樹幹上,鮮血不停從嘴邊溢出。


    冷於秋的聲音象魔咒一樣迴蕩在耳邊:從你刺我那一劍起,你我之間的情分便也被你親手斷送了,你走吧,免得自取其辱!


    於秋,於秋,你怎能如此絕情?


    心痛,痛徹心肺。“哇”的一聲,又一大口鮮血吐出。


    隨著這一口血,心突然變得清明。


    不對!於秋不會如此對他,不會!


    跌跌撞撞的跑回去,正看見那渡橋從中斷裂,相互糾纏的兩個人跌落下去。


    心跳,停止了。


    “於秋!”


    撕心裂肺的喊叫聲迴蕩在山澗之中,久久不散。


    第三十九章


    “咦?這裏什麽時候新起了座墳?昨天看時還沒有咧!”


    天陰沉沉的,山腳下,遠離大道的叢林中,一座孤零零的墳塋矗立在那裏,墳頭上的黃土未幹,顯然這座墳新修不久。


    一個樵夫打扮的青年站在墳前,正喃喃自語,心裏著實奇怪:這荒山野嶺遠離人煙的地方,誰家會把墳建在這呢?


    “冷於……於……”他想念念墓碑上的名字,可惜肚裏墨水實在有限,“於什麽呀?怎麽叫這麽怪的名字?”


    “是冷於秋!”


    略帶不滿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嚇了他一跳:“誰?啊!”


    後麵這一聲驚呼,卻是因為他已回頭見到了搭腔的人。這真是一個“人”嗎?“人”哪有長得這麽美的?那樣一身白衣,那樣一張臉,比畫上的仙女還要美得多!


    “你……你是什麽人?”心裏一緊張,說話也結巴起來。


    “我?嗯,我叫冷於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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