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吳不知終於還是沒能躲過對方橫掃來的一刀,大腿被劃了一道,鮮血登時如泉湧出,忍不住大聲哀號起來,楚行雲被他叫心驚,抽身想去看看得他的情況,站住他的兩人卻如附骨之蛆一般,甩也甩不脫,他心急則亂,一連遇了幾次險招。


    吳不知大叫:“你快走,別管我!”


    “要走一起走!”


    “你——”吳不知還想說些什麽,一條長鞭不知從哪裏飛了過來,鞭稍在他腰上一卷,他隻覺身體有如騰雲駕霧一般,飛了起來。


    “啊!”


    “啊!啊!啊!”


    哀叫之聲不絕於耳,聲音之慘烈,相信隻有刑堂才能與之一較高下。


    “你下手輕一點好不好?你這是治傷呀,還是想殺人呀?啊!”


    已經收割好的莊稼地裏一片狼藉, 吳不知坐在一塊大石之上,左腿的褲腳挽得高高的,露出傷處,楚行雲正在為他處理傷口。這個“醫生”的醫術實在是不怎麽樣,吳不知隻痛得齜牙咧嘴,眼淚鼻涕一起流下,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叔叔,你忍一忍,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這樣哭好難看。”冷寒睜著圓圓的大眼目不轉睛地瞧著,不明白為什麽這麽大的男人受了傷還哭,爹爹受過傷,自己也受過,都沒有哭呀。


    “去去去,小孩子懂什麽?我就是又流血又流淚,管得著麽?”


    “寒兒,別理他,這種人就該讓他痛死算了。”冷於秋剛從附近的農家賣了些食物和水回來,正在一塊較為平滑的石頭上一一擺開。


    從敵人手中奪下的長鞭正死蛇一樣躺在地下,兩匹馬拴在道旁的樹上,追兵被甩得不見蹤影了,他們才敢停下。


    吳不知瞪了冷於秋一眼:“你這人有沒有良心?別忘了我是被誰連累的。”


    冷於秋哼了一聲:“我隻知道有個蠢才明明已經離開了,又巴巴的趕回去讓人抓!”


    “那不是因為我看見有人要對你們不利,才想來通風報信——”


    “哈,通風報信!我看你是來幫倒忙的,若不是你,我們早就脫身了。”冷於秋撇了撇嘴,真是服了這個笨蛋。


    “好了,大家都餓了,吃東西。”楚行雲一聽兩人鬥嘴,趕忙以最快的速度包紮好傷口,抱著冷寒坐到一邊,並以最有效的方式打斷他們的唇槍舌劍。奇怪的是,吳不知一開始痛得叫個不停,一鬥起嘴來,居然也不喊痛了。


    戰事暫休。冷寒吃著父親遞來的煮蛋,咬了幾口,忽然叫了起來:“這顆蛋有兩個黃!”


    吳不知哼了一聲:“這有什麽希奇,小孩子少見多怪。”


    冷寒仍然對這一新鮮事物感興趣不已,左看右看,忽然問:“爹,你說這蛋孵出來,是不是會有兩隻小雞呀?”


    冷於秋指著吳不知:“這你得問這位萬事通。”


    吳不知歪頭想了想,正色道:“大概是一隻雞兩個頭。”


    他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引得冷寒咯咯直笑,就連冷於秋也情不自禁露出笑意。四人自相識以來,這是第一次相處得和睦融洽。


    飯後又歇息了少許,四人催馬前行,冷於秋父子合乘一騎,楚行雲和吳不知勉強湊得一騎,臨近傍晚時分,終於來到市鎮上,尋了一家客棧落腳。


    月上中天,夜已經深了。


    深秋的夜有些冷,楚行雲披了件衣裳,一個人來到庭院之中。


    他睡不著。


    在人前雖然裝出笑臉,可在他心裏卻是思緒萬千。


    今天一役,他已經是等於與中原武林決裂,那麽今後他將要如何自處呢?


    自幼身在江湖,以匡復道義為己任,從沒想過有一天回被排除在正道之外。


    還有他的家人!


    二叔已經被他氣得不輕了,爹娘知道了又會怎樣?他簡直不敢去想!


    冷於秋對他又是怎麽樣的心思?自己能呆在他身邊多久?


    這一切的隱憂都縈繞在他的心頭,使他的心無時無刻不沉重。即使相處的快樂能讓他暫時忘掉這些,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卻再也無可迴避。


    他該怎麽做呢?不由望著木架裏的ju花怔怔的出神。


    一聲輕咳從身後傳來,一人曼聲吟道:


    “如此星辰如此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第二十二章


    “如此星辰如此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充滿調笑意味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語氣腔調令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楚行雲轉過身來,就看到冷於秋的笑臉。大概真的是如此星辰如此夜的關係,冷於秋的臉竟顯得說不出的溫柔。


    “寒兒呢?”


    “早睡著了。開始還說要找你來玩,我才轉個身的工夫就爬在床上睡了。”為什麽這兩個人會這麽投緣呢?冷於秋至今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你一個人呆呆的站在這裏吹風,為什麽?有心事?”


    是有心事,可是不能和冷於秋說的,怕他多心。“沒……沒什麽,我有些倦了,我回房去。”楚行雲有些慌張地回到自己房裏,才想帶上門,冷於秋已經跟了進來,嚇得他險些驚呼出聲。


    冷於秋皺起秀挺的眉毛:“為什麽這般驚慌,難道你屋裏藏了什麽?”說著,推開楚行雲向裏觀望。


    自然什麽都沒有。楚行雲才想叫冷於秋出去,忽然發現倆人的距離很近,近到隻要脖子輕輕一伸,就能碰觸到他的臉頰——


    驀的,他的臉紅了。


    該死,他又在心猿意馬了,若是象上次一般做出什麽奇怪的舉動來,隻怕又要被他誤會。


    “夜深了,你還是走吧。”


    冷於秋一雙星子般明亮的眼睛直直看了他半晌,忽道:“你是不是後悔了?”


    “啊?”


    冷於秋笑了笑,笑容中帶著淡淡的無奈:“我們到底不是一路人,你能做到這一步,我很感激。可是你的前程、家人該怎麽辦?你是武林新秀,天之驕子,總不成象我這樣被萬人唾罵,整日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吧?”在江湖上摸爬滾打這麽多年,早就了解了遊戲規則。不怕你殺人,不怕你放火,怕的是你得罪了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從此難於立足。


    已經不能再否認了,不錯,他喜歡楚行雲。從那一刻,楚行雲甘冒天下之大不韙,不顧一切的闖進去救他的時候,就已經完完全全的贏得了他的心。


    也正因為如此,才不能不為對方去想一想。白天的時候,他已經注意到,楚行雲有時雖然在笑著,卻也難掩眉間憂色。


    “回去吧,明天一早就走,相信他們不會為難你。日後我若落在你手裏,還希望你要手下留情呀。”心裏縱然難過,縱然失落,卻已習慣了不去表現出來,甚至於還有心情說句玩笑的話。從此以後身後再不會有個傻小子巴巴的跟著,父子倆人輕鬆不少,隻是,都被他跟了這麽久了,突然少了個人不知會不會不習慣……


    “我不會回去!”楚行雲幾乎是立刻就張口否決,“不錯,我是有些擔心,不知該如何麵對爹娘。但今日之事若是讓我再重新選擇一次,我也絕對不該初衷。”


    他的聲音放柔,神情的眸子對上冷於秋的:“我並不是一時的衝動,我相信我所作的都是對的,也絕不會後悔。”他越說越是動情,隻覺得眼中的那雙眸子也越發晶亮起來——


    好美!


    不行,忍不住了!一把推開冷於秋:“好了,你走吧!”


    什麽跟什麽!冷於秋被他弄得糊塗,前一刻還深情款款,現在馬上就變了臉色要趕他走,這人莫非病了不成?冷於秋當然是愈發不肯走了。“你怎麽了?陰一陣陽一陣的。”


    “我……”楚行雲不知該怎麽解釋,憋得麵紅耳赤,“你若要不走我又要對你做怪事情了。”


    “那你就做呀。”


    “啊?”


    冷於秋有些不耐煩,一手勾住他的頭,將自己的唇印上他的,很快又放開,微笑道:“這不叫怪事情,我有時也會做的。”


    被他的笑容所感染,楚行雲終於鼓起勇氣吻了下去。隻覺這一次吻得更深、更沉,也更甜蜜。這莫非是所謂的兩情相悅?冷於秋容許自己吻他,是否就代表他也接受自己了?想到這裏,一顆心歡喜得幾欲炸開了。


    冷於秋也情不自禁的沉醉在這一吻之中。


    不是沒有被男人吻過,被強行侵犯的感覺隻剩下屈辱與悲哀。然而現在他卻從楚行雲生澀的碰觸中感到了一陣甜美的顫慄,隻覺得熱度從他的唇傳向了自己的,進而擴散到四肢百骸,忍不住想要更多……就在他感到陶醉的時候,楚行雲的唇卻離開了。


    怎麽了?冷於秋張開略帶水意的眼眸,看向麵前不知所措的男子。


    “還要怎麽做?”


    什麽?冷於秋要昏倒了。“你難道從未和人有過肌膚之親麽?”


    “不……不曾。”他生為世家子弟,自幼家教極為嚴格,見了女孩子說幾句玩笑話也覺得是越禮,更不敢有非分之想了。


    “ji院娼館之類的地方也沒去過?”


    楚行雲嚇了一跳:“那種地方,家父是從不肯讓我們去沾染的。”


    冷於秋簡直是用看聖人的眼光去看他了:“你多大了?”


    “二十一歲。”


    冷於秋長長吐了一口氣:“看來我是遇見了一尊佛爺。”越想越覺有趣,終於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麽!”楚行雲被他笑得更加尷尬,臉更紅了。他從來不覺得不曾沾染過情事有什麽可笑之處,可被冷於秋這麽一笑,又覺得不對勁起來,好像自己多麽奇怪似的。見他笑得那麽誇張,不禁有些老羞成怒。


    冷於秋忍住笑:“沒什麽,沒什麽。”忽然腦海中出現了一個念頭,再一次確認:“你真的不曾有過?”


    “不曾。”


    “那就好辦了。”


    “什麽?”


    “沒什麽,我說,我來教你。”話音柔和中透著詭異,最終消失在楚行雲的唇邊——


    第二十三章


    一縷晨光越過窗紙的屏障,逃過床幔的遮擋,終於得以窺清床上的情形。床上的人兒似是春夢未醒,依然擁被高臥。他的全身都藏在厚厚的棉被中,隻有一頭烏髮露出來,絲緞一般鋪在水青色的褥上,萬般的引人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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