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蘇望穿了雙眼盼到天黑,來到祖母院裏等七叔請吃東西。除了年節祭祀、婚娶喪葬祝壽喜慶等大事外,林宅裏吃飯一般都是端到各房各院吃的。故湖威回家來同了父母吃,若蘇是孫子,兩家跑著吃,隨他的便。


    飯桌上,若蘇迫不及待地問:「七叔,到七點了沒有?」


    湖威很樂意地掏出表來湊到燈前看了看:「到了。」


    「那就快請我吃東西啊。」


    「吃什麽東西?」湖威糊塗了。


    「吃『又西西』啊!你忘了?」


    「啊?哦!」湖威哈哈大笑,「什麽『又西西』!這不是嗎?」


    若蘇見他筷子指了盤中菜,叫道:「這是什麽『又西西』?這是豇豆肉絲、豆幹肉絲、鬆蕈肉絲,你糊弄哪個!」


    「這不是又西西,未必是魚西西?」湖威嘴咧得更大,牙更突出,閃著金光。


    「不要在這裏嘻嘻嘻、哈哈哈的啦!」怡坤很看不慣,「飯桌上不能說話!」


    兒子和孫子緘了言。


    卓氏道:「湖威,你六哥近來病得很有些厲害了。你一把一些時不回來,飯後你去看看他吧,當弟弟的要有個弟弟的樣子。」


    湖威應一聲。


    晚飯後,林湖威懷著他的心思、懷著他的打算四處走走,就來到了楚威的院子裏。大哥不在家,大嫂忙著照料孩子,若涵、若嫣、若詠、若光四個孩兒由老奶媽領著幾個丫頭帶在身邊不離左右。他逗若詠玩,若詠很怯生的不親近他,哪象了若蘇?若光是個吃奶的娃娃,話都不會說。他觀察著蘭氏,蘭氏用很客氣的語言與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他在那裏坐了坐,無趣得很,又站在院子裏把各屋各門打量了一番,認為這環境很不利於他所要打算幹的事兒,就告辭走了。


    他進行著實地查勘,順著他想的行走線路走動著。除了他為他要幹的事處於一種亢奮狀態外,對所有的事都感到沒意思。


    偌大一個林宅,到了晚上,各房各戶各小院兒,門一關,竟見不到幾個人。長房的三兄弟一個也不見;二房的就鄂威在忙乎;三房裏襄威在外,荊威自打接了餘氏,竟也象宜威似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四房本來就無人。雖有幾盞燈籠掛在廊下照明用,卻也顯出無限的寂靜,哪象了城裏的燈紅酒綠?


    林湖威四處轉轉,見時辰還早,忽地想起娘的話,就往六哥院子裏去。敲門好一會兒,才有丫鬟來開門。進到院子裏,聽說湖威來了,艾鹿棉迎到堂屋外。他同她進到屋裏,看見宜威睡在躺椅上,這大熱的天,還墊著一床薄被。


    宜威問著他近來的情況,鹿棉沏上茶來。他同六哥講著話,眼睛卻跟著嫂子走了。


    要講年齡,艾氏比他甚至比昌威都要小,可這兩年出落成大人樣子了,再不是才娶進門時的那個小媳婦模樣。


    湖威見了,不覺心旌搖盪,早已想入非非,於是跟嫂子很親近地道:「六嫂,我哥病成這樣,多虧了你照料得好。真辛苦你了。」


    聽湖威說出這麽柔和、客氣的話來,倒讓鹿棉一時不習慣了。她用奇怪的眼光看了他一眼,禮貌地微笑道:「老天照應,托大夥兒的福,我隻是盡心罷了。」


    艾鹿棉看他時那種目光和微笑時的紅唇皓齒,讓湖威想的很邪很邪。當鹿棉再來向他杯中兌茶水時,他乘機抓住了嫂子的手。艾氏驚恐不已,提壺的手一哆嗦,壺嘴擺動著將水灑到了湖威的白綢褂上。燙得他呲牙咧嘴卻做聲不得。


    艾氏趕緊走了不再理他。


    第二十八回 鹿棉伺夫幻映《仕女搖扇圖》 湖威探兄妒起「枯木生花時」文 / 西陵梅園


    責編:冰絡  更新:2008-8-9 21:20:32 本章:2788字 總點擊:32286 總收藏:21 總推薦:242


    艾鹿棉端了藥來,側身坐在宜威身邊的小凳上,探著身子用調羹一匙一匙地餵給宜威喝。湖威見了,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在心頭。吃完了藥,鹿棉用帕子擦擦宜威的嘴角,又握起一把羽毛扇輕輕地給宜威扇風。


    湖威在側後身看了她,眼前宛如展現出了一幅《仕女搖扇圖》——那凹進的腰翹、那如擺柳的玉臂、那黑油油的髮髻、那赧紅的臉腮!不覺更是心猿意馬了。想像著那躺著的人如果是自己,自己一定會攬艾氏入懷,哪還會象宜威似的無動於衷?看看宜威,麵色蒼白、形銷骨立,真真是蔫萎了。唉,鮮花應是生在綠油油的嫩枝上啊,怎麽長在了一筒枯木上?湖威就恨不得移花接木,將艾氏搬到了自己房裏。


    他思索著,無話找話:「六哥,娘說到年底了給我把婚事辦了,我房裏也確實差個人。可我不想娶那門親。」


    「那怎麽行!」宜威偏了頭看他,「訂了的親事怎麽能悔呢?再說那家蠻不錯的。」


    「那家不錯可女兒錯。我見過了,不好看。」


    宜威沒有回答弟弟。那家女兒他也見過,雖不貌若天仙,卻也差不到哪兒去,說別人家女兒不好看,那是湖威混說。宜威是個比較傳統的人,父母之命逆來順受,且爹娘給他訂的這門親是這樣的可心、妻子是這樣的可人,他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如果不是艾鹿棉進門,也許他的骨頭早已可做鼓槌了。然而他畢竟又是讀書人,有著外麵學府裏的新潮思想,也有反抗封建禮教的底火,娶上了心愛的鹿棉隻能說他走運。麵對七弟的話語,他不知是該左還是該右。然而有一點他在心裏還是清楚的,那就是湖威的此話不是出於一種追求婚姻自由、不是要衝出某種藩籬,而是一種邪惡、一種無事生非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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