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幾天,洪瘸子就快死了?


    我趕緊招呼劉參謀回來,說說洪瘸子的事兒。


    劉參謀笑了,這次是真笑,很開心。


    “上回吧,喬金娘讓他那兒子說,要是洪瘸子三天不殺了許團長,那小兔崽子就認三鏢當爹了。回去之後,洪瘸子那眼神兒就變了,他肯定不敢動手,但整天瞅著許團長,看著滲人。”


    王順哈哈大笑:“還有這麽一出戲?喬金娘真會玩兒。”


    “可不是嘛,許團長也為難,要是把洪瘸子殺了,那就是中了喬金娘的計,要是不殺他,看著心裏也不舒坦。”


    “那確實。”


    “到了第三天,洪瘸子老是往許團長身邊兒湊,趕都趕不走。最後,許團長急眼了,直接把他綁在了行刑的木頭架子上。”


    我一聽,趕緊說:“這是要弄死洪瘸子啊?”


    “也不算,白天綁著,旁邊還點了火盆。一到晚上,就把他關屋裏,有人守著。”


    “這一凍一整天,也夠嗆啊!”


    劉參謀笑了:“可不是嘛!都凍迷糊了,時不時就喊一嗓子,快把朕的龍袍拿來,快把朕的豬頭肉端過來,把我們都樂壞了。”


    王順趕緊問:“那現在呢?”


    “還綁著呢,就是腦子出了問題,你們想要,我回去跟許團長說一聲。”


    “都傻了?那要回來也沒啥用。”


    劉參謀趕緊說:“也不一定,多烤烤,指不定還能迷糊過來。”


    “那行,你回去跟許團長說說,先把洪瘸子給我送過來。”


    劉參謀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抱拳向我們告別,轉身離開了。


    晌午吃過飯後,我和李半拉子正在帳篷外坐著曬太陽,就見何胖子慌慌張張跑過來,說來了一輛爬犁。


    我們趕緊跟著他來到營地門口,就見一輛插了白旗的大爬犁,從寨門方向快速朝我們來了。


    王順也過來了,他大喊:“都別開槍啊,我的客人來了。”


    爬犁走近之後,劉參謀從上麵跳下來,大喊:“王大當家,洪瘸子給你送來了!”


    何胖子趕緊帶著幾個人跑過去,把爬犁上的人抬了過來。


    王順抱拳說:“好,多謝了,等許團長想好了,早點通知我。”


    劉參謀答應著,又趕著爬犁回去了。


    洪瘸子被裹在一條毯子裏,亂糟糟的胡子上,結了不少冰溜子。看他雙目緊閉,臉色慘白,確實是凍壞了。


    王順趕緊安排著,先把他抬進大帳篷,放火爐子旁邊烤一烤。


    我和李半拉子也跟進來,摘掉他的狗皮帽子,仔細一看,這才幾天不見,洪瘸子變得顴骨高聳,眼窩深陷,亂糟糟的頭發中,已經夾雜了不少白發。


    此時,他的手腳和嘴唇都輕微哆嗦著,我喊了幾句,他也沒啥反應。


    何胖子搖著頭說:“上回見還是皇上呢,現在就凍成了冰棍,遭大罪了。”


    王順上前輕輕踢了一腳:“這都沒啥反應了,還能活過來不,要不要來一針?”


    我趕緊擺擺手:“別急,別急,先烤烤,指不定能醒過來。何胖子,去看看還有沒有吃剩的大碴子粥,萬一醒了,讓他先吃點兒。”


    何胖子一聽,趕緊轉身出去了。


    我們三人坐在一邊,又嘮了一會兒,見洪瘸子還不醒,就打算出去晃悠一圈。


    剛走到帳篷口,還沒撩開簾子,就聽嗷的一聲叫,回頭一看,洪瘸子坐起來了。


    他扭過頭,瞪大眼睛盯著我們,我們三人也愣住了,不敢亂動。


    “快把朕的豬頭肉拿來!”


    冷不丁這麽一嗓子,王順都被嚇得一哆嗦,他上前一步,低聲問:“洪瘸子,你傻了?”


    “把朕的豬頭肉拿來——我穿的這是啥,朕的龍袍呢?”


    洪瘸子已經爬了起來,往旁邊的長條凳上一坐,端著架子,好像自己還是皇上呢。


    李半拉子在後麵說:“這兔崽子真傻了?”


    我慢慢上前兩步,低聲問:“老洪,你瞅瞅我,認識不?”


    “大膽,見了朕還不下跪?”


    洪瘸子用手理了理雜亂的頭發,見我們不說話,又指著李半拉子說:“那個胖子,去把朕的豬頭肉拿來,別讓皇後知道了。”


    李半拉子低聲說:“你倆跟他玩兒,我先走了。”


    說罷,他衝著洪瘸子一抱拳,轉身就走了。


    王順走到我身邊,壓著聲音說:“小刀,咋辦?”


    這情況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要說類似的,隻能是臨石鎮那個發瘋的湯老板,他是吃了日本人的藥,最後用“黃龍湯”救回來了。


    洪瘸子是凍傻了,“黃龍湯”應該沒用。


    我想了想,隻能大聲問:“皇上,你還記得洪家溝的喬金娘嗎?”


    他一拍大腿:“皇後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嗎?來人啊,拖出去砍了。”


    就在這時,何胖子端著一碗大碴子粥進來了。


    洪瘸子大喊:“朕沒讓你進來,跪下!”


    何胖子剛想把碗放下,順腿就跪下了。


    王順一愣:“你幹啥?”


    “我也不知道啊,這不習慣了。”


    洪瘸子一看到大碴子粥,趕緊端起來,呼嚕呼嚕開始吃。


    何胖子站起來,走到我身邊,低聲問:“真傻了啊?”


    我擺擺手,讓他不要說話,又開口問:“皇上,你還記不記得,王老三,就是王安,藏在山裏啥地方?”


    那一瞬間,他愣了一下,但沒有說話,繼續扒拉碗裏的粥。


    王順湊過來說:“他是真餓了,吃飽說不定能想起啥,不急,先讓他吃。”


    洪瘸子一聽,大聲說:“朕的豬頭肉呢!”


    王順剛想說話,我擺擺手,讓他和何胖子後退兩步。


    之後,我走上前,把洪瘸子手裏的碗奪過來,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笑著問:“皇上,吃飽了沒?”


    他的眼神中掠過一絲驚恐,趕緊搖搖頭:“來人啊,把他拉出去砍了!”


    我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啪啪朝他臉上甩了兩個巴掌:“老洪,裝瘋賣傻呢?”


    洪瘸子掙脫不開,隻能扭頭朝王順求救:“將軍,快來救朕!”


    王順在後麵問:“小刀,他不是真傻啊?”


    “你聽過有人被凍傻嗎?”


    “也對,這老犢子騙我們!”


    何胖子一聽,三兩步走上來:“刀爺你讓開,我來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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