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老九從爬犁上下來,看看水田的手,點頭說:“小刀,這事你熟。”


    我趕緊搖頭:“不熟,上次鋸腳的是三鏢,我就是負責按著。”


    “那你是讓我動手,還是水月,還是老錢?”


    羅老九這麽一說,還真是。三鏢不在,李半拉子也不在,好像隻剩下我能動手了。


    我們先把爬犁拉到角落裏,確定沒有敵人跟上來,這才開始搭帳篷,撿柴生火。


    水田就躺在旁邊的毯子上,我們四人一邊吃著東西,一邊商量該咋辦。畢竟,他這隻左手是廢了,要是不趕緊剁了,小命都保不住。


    連水月低聲問:“小刀,你真鋸過腿啊?”


    我趕緊搖頭:“那是三鏢鋸的,我就負責按著日本人,真沒啥經驗。”


    “哦,那他這個,要不要我來?”


    我趕緊搖頭:“這不算啥大事,你也累了,吃點東西,趕緊進帳篷眯一會兒。”


    說罷,我朝錢麻子使了個眼色,他也說:“就是,水月你睡吧,這裏的事兒交給小刀,我給他幫忙就行。”


    羅老九看了看水田,低聲說:“抓緊吃,趕緊弄,這兔崽子要是死了,白瞎了咱帶他一路。”


    錢麻子站起身:“爬犁上帶了兩把手鋸,一把小斧頭,我拿過來,你看哪個好用。”


    說罷,他直接跑到爬犁邊上,開始翻找。


    我吃完東西,走到水田的身邊,把他手上的繩子割斷,仔細瞅瞅,確實黑了。


    羅老九用煙袋鍋子敲了敲水田的腦袋,大聲問:“太君,剁你手呢,有啥要說的不?”


    水田迷迷糊糊睜開眼,用右手擦了擦臉上的雪水:“你說啥?”


    “要剁你手了!”


    他舉起右手看了看,有些迷茫:“不是說好了我帶你們去找丁老板嗎,為啥還要剁我手?看來你們這些胡子,都不講信用。”


    “不是這隻,你看看另外一隻手。”


    “另外一隻咋了,沒事兒啊!”


    水田抬起左臂,伸頭一看,當即大叫一聲,使勁甩動手臂,滿臉驚恐。


    我趕緊上前按住他,大聲說:“傻了嗎,那就是你的手,甩不掉。”


    “我咋不覺得疼呢?”


    “凍僵了,一會兒暖和起來,就知道疼了。”


    他一聽,暫時平靜下來,仔細瞅了瞅自己的手,低聲問:“烤烤還有的救不?”


    錢麻子一手拎著手鋸,一手拎著斧子過來,笑著說:“瞎想啥啊,烤烤就熟了。”


    水田一看錢麻子手裏的東西,立刻急了:“啥意思,就這麽生剁啊?”


    “不是,你還真想烤熟了剁啊?”


    羅老九開始添柴,準備烤匕首,趕緊說:“不生剁還能咋辦?咱們啥藥都沒有,你就忍著點兒吧。”


    錢麻子嘿嘿笑了:“跟他囉嗦個啥,小刀抓緊,咱們還得趕路呢!”


    水田看看我們幾人,估計也明白,現在他說了不算,於是往地上一躺,眼睛直愣愣看著天空,嘴裏嘟囔著:“好歹給我灌兩口酒吧?”


    這個要求還是能滿足的,錢麻子趕緊讓他喝了兩口酒,又找了根小棍塞到他嘴裏,低聲說:“你自己不是扯什麽肉彈勇士嘛,別慫,要不我看不起你。”


    錢麻子又說了幾句日本話,水田一聽,似乎被激起了鬥誌,扔掉嘴裏的木棍,眼神堅定,衝著我喊:“來吧,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麽是關東軍的勇士!”


    我看看地上的斧子,心想這東西肯定會血肉四濺,但利索,比用鋸子快多了。


    剛撿起斧頭,用積雪擦了擦,後麵的水田就吆喝起來:“快點吧,我要讓這個慫貨翻譯看看,什麽才是真正的男人。”


    錢麻子一聽,笑了:“你說我是慫貨翻譯?兔崽子,我當年可是坐在屋頂上,一邊往下扔腦袋一邊唱曲兒,我能慫?”


    水田哈哈大笑,眼神中充滿了不屑。


    錢麻子上前奪了我的斧子,大聲說:“兔崽子,昨天咱倆罵了半個時辰,我還憋著一肚子火呢!行,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你錢爺到底有多厲害!”


    水田也是滿臉不服氣,直接把左臂往旁邊的木箱子上一放。


    羅老九都愣住了,嘟囔了一句:“這倆人咋就較上勁兒了?”


    我趕緊上前按住水田,又在他嘴裏塞上木棍,低聲說:“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沒動到刀的時候都是勇士,動了刀子一個比一個慫。”


    他一聽,瞪大眼睛衝我搖了搖頭。


    我隻能說:“行行行,你不慫,你是勇士——老錢,快動手,磨嘰啥?”


    錢麻子走過來,擦了擦腦門上的汗,雙手慢慢舉起了斧子。


    水田一看,趕緊拿掉嘴裏的木棍,提醒說:“咱倆都看著,誰眨眼誰是慫貨!”


    “咬著你的棍兒吧!”


    說罷,錢麻子深吸一口氣,低聲念叨著:“我是半拉子,我是半拉子……”


    見我們都準備好了,他把斧頭高高舉過頭頂,大叫一聲,眼睛一閉,砍了下來。


    砰的一聲響,斧頭深深劈進了木箱子裏,水田的四個手指頭被齊刷刷剁掉了,手掌還在。


    就聽水田嗷的叫了一嗓子,大喊:“你他娘的,有點準頭兒行不行?”


    錢麻子後退了兩步,雙手撐住膝蓋,大口喘氣說:“我先試試這斧頭行不行,馬上,下次一定成功。”


    說著,他走上前,用力拔下了斧頭。


    水田的左手早就凍硬了,就算四個指頭被剁了下來,也沒有流下多少血。我把木箱子翻了個麵,又把他的左手放了上去。


    錢麻子低聲念叨了幾句,似乎有了勇氣,又走了上來。


    水田嘴裏的木棍剛才已經咬斷了,他從火堆裏抽了一根燃燒的樹枝,在雪裏滅了火,又小心翼翼在左手腕的位置劃了一條黑線。


    “看仔細了,就剁這裏!”


    說罷,他把木棍咬在嘴裏,幹脆躺下了。


    錢麻子又擦了擦汗,手似乎有點抖,於是摘下手套,在身上擦了擦,嘴裏念叨著:“剛才戴手套,不方便,來吧,這次肯定行。”


    我雙手使勁壓住水田,大聲說:“抓緊吧,辦完這檔子事兒,咱們還要趕路呢。”


    “來來來,按住了,這次來真的了!”


    說罷,錢麻子高舉斧頭,大叫一聲,劈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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