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很大,但隻有鄭如春坐著,她身後站著幾個小崽子,一動不動。


    見我們來了,鄭如春笑著招了招手:“小刀,水月,快過來坐。”


    我和水月趕緊喊:“如春姐!”


    山梟也立刻抱拳拱手:“鄭會長,在下青龍山炮頭山梟。”


    鄭如春點點頭:“我知道你,坐吧,一路也累壞了,歇歇吧。”


    說罷,鄭如春朝著身邊的人招招手,後麵一個穿黑色大褂的人,立刻走了出去,片刻之後,兩個小丫鬟各自抱著一個木盆進來了。


    木盆底部都是碎冰塊,其中一個盆裏全是玻璃瓶的汽水,另一個盆裏則是各種水果。


    “來來來,天熱,先喝點涼的,咱們慢慢聊。”


    我原本以為,鄭如春一定會暴跳如雷,最少也是破口大罵。但是完全沒想到,在她臉上竟然看不到一絲怒氣,就好像她根本不在乎三鏢被搶走。


    但我心裏很清楚,以她之前的表現,不可能不在乎。


    我和連水月也不客氣,一人先打開一瓶汽水,咕咚咕咚喝起來。


    山梟擺了擺手,說自己不渴,就看著我們喝。


    這會兒已經到了中午,我們還沒開始聊,就開始有人上菜了。


    這次上來的不是炒菜,也不是燉菜,而是一人一個又大又厚的盤子,裏麵一大塊厚厚的煎肉,上麵澆上了濃稠的湯汁。旁邊還有幾塊焦黃的“饅頭片”,聞起來味道很香。


    緊接著,又上來了湯和酒,也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


    鄭如春笑道:“西餐,我從哈爾濱帶來的廚子,你們嚐嚐味道怎麽樣。”


    西餐,對了,我聽連水月和錢麻子說過,但還真是第一次吃。據說洋人天天就吃這東西,這怎麽看,也不夠精致啊?


    連水月衝我笑了笑,雙手拿起桌子上的小刀和叉子,輕輕晃了一下。


    我明白她的意思,趕緊學著她的樣子,拿起刀叉,學著怎麽吃西餐。


    不過,這把刀子又短又笨,還要把肉塊切開,太費勁了,我低聲說:“如春姐,我這把刀能不能讓人磨磨去?”


    鄭如春笑了:“沒事,我也不習慣,來人送幾雙筷子。”


    我和山梟都鬆了一口氣,用筷子吃,方便多了。


    吃了幾口之後,我笑道:“如春姐,三鏢說了,他在山上辦點事,很快就下來,你也不用著急。”


    鄭如春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這是曹小梅第二次衝進我家,把三鏢帶走了。你說,我能不生氣嗎?能不著急嗎?”


    “對,確實該生氣。”


    “十來年前,三鏢被搶走,我爹就變賣家產,帶著全家離開了臨石鎮。那時候,我是真生氣,半路都想跳車,自己跑上青龍山,和曹小梅拚命。”


    我們一聽,都放下了筷子。


    “這一次呢,我當然也生氣,但很快就想明白了。曹小梅能把人安排到我家裏,能光明正大劫走三個人,那說明她有本事,我太大意了。我自己沒把事情做好,能生誰的氣?生氣能有啥用?”


    連水月忙說:“姐,你這個想法就是對的,不用生氣,該花錢花錢,該辦事辦事。三鏢讓我們下來,也是想問問你,接下來怎麽打算。”


    鄭如春沒有說話,朝身後招了招手,一個短褂男子立刻走過來,彎下了腰。鄭如春低聲對他說了幾句話,男子點點頭,快速離開了。


    片刻之後,他拎著一個食盒進來,直接放在了桌子上。


    “水月,我這人啊,其實對身邊人挺好的。但是這一次,我算是明白了,有些人就是喂不熟的狼,早晚會咬我一口。對付他們,一定要早一點下手。”


    說罷,她打開了食盒。


    我探頭一看,裏麵也鋪了一層碎冰,上麵擺著一顆人腦袋,二管家的腦袋。


    “這是?”


    鄭如春一臉平靜:“小刀,你認識啊,這是二管家。”


    “不是,我的意思是,二管家不是曹小梅派過來的人吧?”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但感覺這個人不對勁,所以殺了。”


    感覺不對勁就殺了?鄭如春果然是個“瘋婆娘”。


    “山梟,你過來看看,這個是不是你們的人?”


    山梟都沒有站起身,隻是擺了擺手:“我們的人要是混成了二管家,早就能對你下手了,還用等到現在?”


    鄭如春點點頭:“也對,看來我是殺錯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十分平靜,就像是不小心打碎了一個茶杯,無所謂的樣子。


    見我們有些驚訝,鄭如春笑著說:“沒關係,這兩天我已經殺了二三十人,不可能每一個都殺錯吧?”


    果然,她還是那麽瘋狂,殺了二三十人,抓起來審問的肯定更多,臨石鎮一定亂成一片了。


    這時,我趕緊說:“別再抓人殺人了,昨天三鏢也問了,青龍山安排在臨石鎮的人,已經全部撤走了。”


    鄭如春笑了:“我當然知道。不過,總有人幫助他們了吧?那些知情不報,幫助胡子的人,都要用刑。”


    我想了想,認真地說:“如春姐,我覺得你應該生氣,也可以報仇,但不能這麽殺人。就算是胡子,砸了響窯也是衝進去搶東西,不會亂殺人的。”


    “你是說我不如胡子?”


    我搖搖頭:“你當然比胡子厲害多了,有能力,有膽量,有魄力,但這麽殺人,除了壞自己的名聲,真沒有多大的好處。”


    說罷,我微笑著,看著鄭如春。


    說實話,現在我心裏也慌,生怕鄭如春一個不高興,直接把我崩了。但是,我覺得自己不是小崽子了,可以學著獨當一麵了。


    然而,鄭如春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小刀,別瞎扯了!你這個年齡啊,講大道理還嫩了點兒,真不行。”


    我當即有些難堪,但還是搖了搖頭,想要辯解。


    鄭如春接著說:“小刀,姐告訴你,你啊,文也不行,武也不行。但是,你比我認識的任何人都真誠。你不會拋棄你的朋友,在生死攸關的時候,可以完全相信你!跟在你身邊,踏實。”


    說罷,她看了看連水月。


    連水月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說實話,我沒想過這麽多,自己也不是什麽英雄好漢,就是憑良心做好事情,照顧好朋友,也沒那麽值得誇耀的。


    鄭如春忽然問:“小刀,我能相信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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