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連夜雨,船破又遇打頭風。


    迷路了,竟然又遇到狼群,出發前真該讓羅老九算一算。


    我趕緊點燃馬燈,取下長槍握在手中,隨時準備開槍。


    狼是不會冬眠的,東北狼常年在林子裏生活,少的四五隻一群,多的十來隻一群。


    它們很聰明,會分散獵物的注意力,會包圍埋伏獵物。


    像我這樣落單的人馬,遇到了饑餓的狼群,肯定會成為捕獵目標的。


    現在的問題是,我必須尋找一個正確的方向,找到馬爬犁。


    土匪常年在深山裏行動,晚上也經常出來,迷路就認為是“鬼打牆”,也是有辦法處理的。


    我閉上眼睛,低聲默念:“黑夜走路我不怕,我有銅手鐵指甲,我有七杆八金剛,我有火龍照四方。”


    念完之後,睜開眼睛,再往前走,就破了“鬼打牆”。


    我不知道靈不靈,但遇到無星無月的晚上,土匪常常會用這一招。


    繼續往前走,雖然念了咒,我還是有些心慌,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又走了約摸一袋煙功夫,我忽然看到樹林的深處,似乎有亮光。


    應該就是他們了,前麵的樹有些密,我翻身下來,牽著馬朝著那個方向去了。


    走了十來步之後,我才注意到,那應該是一堆篝火。


    火堆的旁邊,好像隻有兩個人影。


    我立刻熄滅馬燈,停下了腳步。


    不對,就算他們發現我迷路了,也隻能三鏢一個人出來尋找,其他人原地休息。


    羅老九、王翻譯,再加上夏老栓和葉子,四個人呢。


    這樣的天氣還出來的,我能想到的,隻能是其他的土匪綹子。


    想到這裏,我趕緊把馬拴好,背上長槍,掏出匕首握在手中,慢慢摸了上去。


    距離他們還有七八步遠的時候,我蹲在一棵樹下,探頭一看,確實隻有兩個人。


    他們穿著打扮差不多,都是護著脖子和耳朵的狗皮帽子,對襟黑布棉襖,外麵披了一件大棉袍。


    兩人麵對麵坐著,身邊放著馬槍,一邊烤火一邊喝酒。


    火光的映照下,兩人黝黑的麵龐忽隱忽現,聊的內容我也聽到了。


    “這回折了這麽多兄弟,大當家是真生氣了!”


    “你說吧,也是怪了,怎麽會有這種毒,人跑著跑著就這麽死了?”


    “肯定是日本人搞的東西,所以大當家不相信他們,給多大的官,也不去。”


    “那個三鏢,我聽說過,抬手打飛鳥,槍掐高粱杆,也算個人物,怎麽就跟著日本人了?”


    “怕死唄,這還用說。”


    ……


    我聽出來了,他們是活閻王的人,這麽快就追上了呢?


    不過,他們既然跟上了,活閻王肯定就在後麵。必須除掉他們,我們才能安全。


    想到這裏,我把匕首咬在嘴裏,緊了緊腰帶,準備動手。


    就在這時,身後的積雪忽然嘩啦一聲響,我還沒反應過來,一隻大手就捂住了我的嘴。


    竟然還有埋伏!


    我剛想用匕首往身後紮,後麵的人忽然用另一隻手伸到我的麵前,比了個“三”的手勢。


    三鏢,是二當家!


    我趕緊點點頭,三鏢這才放下手。


    我扭過頭,指了指篝火旁的那兩個人。


    三鏢比劃了一下,告訴我不要出聲,我們兩人悄悄繞過去,同時控製住兩個人。


    我慌忙比劃著問,要不要下死手?


    三鏢指了指我,表示手下留情,控製住那個人就行。


    我點點頭,握緊匕首,半蹲著準備朝另一邊走去。


    三鏢一揮手,我們從兩側出發,小心翼翼繞到篝火旁的樹後。


    我握緊匕首,看了看背對著我的那個土匪,他還在喝酒,根本沒意識到我就在身後。


    說實話,獨自動手對付一個人,我還是第一次。


    顧不上那麽多了,見三鏢行動,我也毫不猶豫衝出去,左胳膊死死勒住這人的脖子,右手用匕首頂在他的麵前。


    但是,這個土匪還在掙紮,手伸向了綁腿裏的匕首。


    對麵的三鏢,已經勒住了另一個土匪。他一刀紮進了那人的脖子,又瞬間拔出了刀。


    我看愣了,對麵那個土匪的脖子處,噴出來一股血,直接濺在了燃燒的篝火上。


    轟的一聲,火堆像是受到了刺激,猛然躥高了一些。


    我控製的這個土匪,看到對麵的場景,準備拿匕首的右手,立刻停住了。


    他高舉雙手,嘴裏念叨著:“兄弟,別動手,咱們無冤無仇,不至於!”


    我立刻往後退兩步,將他拖到地上,抽走了他身上的短槍和匕首。


    三鏢衝了過來,一把將他拎起來,扔到了篝火邊。


    “你是活閻王的人?”


    “是,我姓周,叫柱子。”


    三鏢用匕首輕輕在他脖子上劃過,然後坐在了篝火旁。


    “活閻王,派你們來追蹤我們?”


    “對,當時大溝屯出事的時候,大當家一邊帶人跑,一邊安排我們三個人,騎快馬繞過去,追蹤你們。”


    “你們有三個人?”


    柱子點點頭:“還有錢麻子,大當家說他懂日語,就讓他也跟著過來了。”


    三鏢忙問:“錢麻子人呢?”


    “天擦黑的時候,我們遠遠看到了一股煙,猜到是你們生的火,錢麻子就回去通報大當家了。”


    聽到這裏,三鏢的臉色變了。


    錢麻子回去了,說明活閻王很快就會知道我們的位置,他會帶人追上來的。


    更麻煩的是,活閻王在大溝屯死了這麽多人,他一定以為是受到了日本人的攻擊。


    這筆賬,肯定也要算到我們頭上。


    我舉槍對準了柱子,三鏢站起身,來回走了幾圈。


    “家裏還有什麽人,留個話,以後有機會,我帶給他們。”


    三鏢這話一說,柱子當即跪下了:“三鏢大哥,你放過我吧,我雖然跟著活閻王,但是從來沒幹過壞事啊!”


    “我再問你一遍,家住哪?還有什麽親人,有什麽話要留下來?”


    柱子鼻涕眼淚一大把,哭著說:“爹早就死了,有個姐姐,嫁給了屯子裏的木匠,三妹和四弟還小,不懂事。您大人大量,饒我一命吧!”


    “我問你住哪個屯子,有什麽話要留下來?再不說,就來不及了。”


    看三鏢這個意思,是真的要插了他。


    柱子擦了擦眼淚,從懷裏掏出幾個現大洋,哽咽著說:“都說三鏢是大英雄,我偷偷存了幾個大洋,希望您抽空能帶給我娘,我住在梨樹溝,求你——”


    “好了!先別說了。”


    三鏢打斷了柱子的話。


    “我再給你個活命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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