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著急,聽我慢慢講。”


    店老板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才繼續說。


    “我曾祖父讓客人拴好門窗,怕晚上打更的不用心,親自晚上打更,結果過了子時,一迷糊,客人的衣服、行李又被扔到院子裏來了。”


    “這是咋回事?”


    蘇曉荷忍不住問。


    程若非給她使了一個眼色,意思讓她不要問,讓店老板繼續說。


    “我曾祖父嚇壞了,知道這一定是惹著‘胡三太爺了’。”


    “惹著‘胡三太爺’了?”


    這次程若非不自覺地問出聲來。


    “我們這裏稱狐仙,都叫‘胡三太爺’。我爺爺說,曾祖父開店的時候,一次見到了一隻狐狸躺倒在大門口,好像喝醉了酒睡著了,一動不動,他提著狐狸尾巴把它拖到附近的溝裏麵,這次很可能狐狸回來報複了。”


    “狐狸還能報複人?”


    蘇曉荷忍不住又問。


    “狐狸這種動物,思維很簡單,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這隻狐狸,我爺爺說是偷喝廚房裏的燒酒醉倒在門口,顯出了原形。”


    “哈哈!”


    蘇曉荷一下笑出聲,有點不好意思,連忙用手捂住了嘴巴。這不是哄小孩嗎?狐狸還會喝酒,喝醉了還能顯出原形,這不是《聊齋》故事嗎?


    “我爺爺說,多虧曾祖父沒有殺死這隻喝醉酒的狐狸,否則我們全家都會有滅頂之災。”


    聽店老板說得這麽嚴肅,蘇曉荷也不好再笑了。


    “曾祖父想這隻狐狸一定是埋怨他把它扔到溝裏,現在過來故意搗亂。以前黑鬆鎮是交通重鎮,南來北往的客商都從這裏走,自從聽說旅店鬧狐仙,很多老主顧都不敢來住店了,店裏的生意一落千丈。”


    “那怎麽辦?”


    蘇曉荷忍不住又問。


    “你們喝點茶,我繼續說。”


    程若非想這個店老板應該去茶館說評書,很會留下懸念。就像過去說書先生那樣,這回結束“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下次開始是“書接上回”。


    “當時黑鬆鎮有個老風水先生叫劉鬆文,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他還精通道家法術,會降魔除妖,方圓百裏很有名氣。”


    “精通道家法術?”


    程若非盯著店老板,自言自語。


    “聽我爺爺說,劉老先生的法術神乎其神,當地人都稱他‘再世劉伯溫’。”


    店老板以為程若非不相信他說的話,喝口茶繼續說,“我給你舉幾個例子。劉鬆文看到孕婦,他就能知道將來是男孩,還是女孩,是雙胞胎,還是龍鳳胎。”


    “有一次,村裏的人問他會什麽法術,讓他表現,老先生不想表演,最後拒絕不了,正好有在曬的稻穀,老先生說那就變一場風吧。他掐訣念咒,本來風和日麗,突然起來一陣黑風,圍繞稻穀旋轉。眾人驚呼,害怕稻穀被旋風吹走,很快黑風沒有了,你們猜怎麽樣了?”


    “黑風把稻穀吹跑了。”


    蘇曉荷不假思索地回答。


    “哈哈!”店老板笑了起來,“眾人一看,稻穀還在原地,隻是稻穀的皮不見了,剛才的黑風把稻穀的皮吹跑了。”


    “這麽厲害!”


    程若非不自覺地讚歎道。


    “還有呢,那時候,沒有天氣預報,村民曬稻穀時,都問劉老先生,他說能曬,一定豔陽高照。他說不能曬,一定陰雨綿綿。”


    “這不神了嗎?”


    蘇曉荷說。


    “還有更神的,一次村民曬稻穀,天氣很晴朗,劉老先生說,半個時辰後就會來暴雨,有的村民聽老先生的話,有的村民沒有聽他的話。結果半小時後,烏雲密布,電閃雷鳴,暴雨馬上就要來了。沒有收稻穀的人給老先生跪下,請他幫忙。”


    說到這裏,店老板停下,端起了茶盅。


    程若非想這個店老板就是一個“大忽悠”,現在不是他們想聽故事,完全是他想借機講故事。這樣的人有表現欲,一旦開始講就滔滔不絕,不用你催,他就會講個不停。


    “劉老先生可憐這些農戶,一旦糧食被大雨衝走就會挨餓,他掐訣念咒,對農戶說,他隻能再保證半個時辰不下雨,讓他們快點把糧食收起來。果然,半個小時後,瓢潑大雨就開始下起來了。”


    “這也太神了吧!現在可以人工降雨,但也不能把天上要下的雨憋回去呀!”


    蘇曉荷驚歎道。


    “這個劉先生的法術確實神奇,老板,你們家的店到底怎麽了?”


    程若非說。


    說了半天劉老先生的事,店老板曾祖父的事還沒有下文呢。這個話題完全和評書一樣,想到一個事說上好幾回,如果不拉回來,轉到劉老先生的故事上去了。


    “對對,光說劉老先生的逸事了,咱們書歸正傳,我祖父花了30塊大洋,請到了他。當時30塊大洋已經是很高的數字了,至少相當於現在3萬,不,至少10萬,反正這個錢和現在沒法比。”


    我靠!你怎麽這麽多廢話,現在程若非明白自己真是找對人了,這個店老板就是一個“話嘮”,不讓他說難受。


    “劉老先生來到我家,對我曾祖父說,這個狐仙是一個‘酒鬼’,上次曾祖父把它扔到溝裏,它懷恨在心,所以來搗亂。這種事沒有冤親債主容易解決,他從中說和一下就行。”


    “這個劉老先生要當你曾祖父與狐仙的中間人?”


    蘇曉荷問店老板。


    “對對,劉老先生就是這個意思,他讓我曾祖父擺上香案,香案上有各色水果,在香案前焚香叩拜。劉老先生專門在香案上擺了一隻大瓷碗,倒滿了燒酒,他開始掐訣念咒。”


    說到這裏,店老板又拿起茶盅喝了一口茶。


    程若非想,你是真會把握節奏,一到關鍵的時候就停下,說完再喝這口茶不行嗎?


    “你知道那碗酒怎麽樣了?”


    店老板又開始賣官司。


    蘇曉荷吸取上次的經驗,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


    “是不是碗裏的酒不見了?”


    “你真聰明,”店老板點點頭,繼續說,“我曾祖父眼睜睜看著那碗酒逐漸變少,最後一大碗燒酒竟然一滴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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