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爹和裏正他們的出發點是什麽,但是不得不說,這樣的做法,就算是葉果這個不愛吃肉的人,心裏都覺得熨帖。


    如果不是因為下雨的緣故,葉果都想給大家來個豬肉火鍋。


    但是目前條件有限,就算是煮豬肉,都因為鐵鍋不夠,隻能排隊輪流煮。


    當村裏的老人們,喝上一碗滾燙的骨頭頭湯時,喝的一半是湯,一半是眼淚。


    小孩子們忘性大,對危險也不夠敏感,甚至有不少的人說,要是能長久的在山裏生活就好了。


    這就像現代的城裏娃,出去露營燒烤一樣,感覺新奇又好玩,於是忘記了生活的苦。


    那些被問話的大人們,卻因此凝固了臉上的笑容。


    他們是來避禍的,這雨,一直下個不停,有些回去拿東西的村民說,村裏的河床已經開始漲水了,靠河的田地,都被淹沒了……


    家,他們現在已經沒有家了。想到這裏的時候,他們不由的,緊緊的抱住了懷裏的孩子。


    葉老二這邊還在繼續趕路,即使在馬鞍上墊了厚厚三四層棉布,幾天下來,他都覺得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


    上下馬,都是姿勢怪異的。


    葉子風年輕,雖然沒他那麽嚴重,但是到驛站的時候,基本也是倒床就睡,連夢都沒做一個。


    官階高也是有好處的,以葉老二從七品的等級,放在整個雍州府都是排得上號的。


    每到一個驛站,都有熱水,好菜好飯,好馬,上等房……最便宜的價格,最好的待遇。


    但是雨已經下了四五天了,一直沒有停,到處可見深水窪,還有不少拖家帶口,朝著雍州府去的車隊。


    大多都是有些家底子,想去更大的地方避禍的。


    趕路的兩人,原本還說點話,如今已經整日整日的,沒心情開口了。


    葉子風如今也知道了水災的事情,她娘和妹妹都還在葉家村,說是心急如焚都不為過。


    要不是葉老二曾經坐下來,深刻的跟他說明了趕夜路的各種危險,他早就忍不住一個人走了。


    明天就能到昌化縣了,葉子風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都沒能睡著。


    最後還是打算去馬廄看一下明天要用的馬。


    因為趕路的緣故,他們的馬都是一站一關的,但是每個驛站的馬都有好有壞。


    反正都睡不著,不如先去把馬預定好,省得明天早上耽誤出發的時間。


    然後就遇上了跟他有同樣想法的葉老二。


    “睡不著?”葉老二意圖明顯的繼續往後院走,“回去就任之後有何打算?”


    葉子風想了想,低聲道:“聽盧縣令的。”


    葉老二點點頭,“如果盧縣令,不讓流民進城,你會怎麽做?”


    葉子風都懵了,為什麽二叔會問這麽嚴肅的問題?這讓他怎麽答?


    流民進城這個事情,有好有壞。但是就算是他什麽都懂,也知道昌化城並不大,肯定容不下所有的災民。


    “請二叔指點。”葉子風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決定不為難自己。


    葉老二覺得葉子風能夠一舉高中,跟他這種懂得變通的性格是離不開關係的不由的笑道,“你到是個聰明人,就不怕我不說?”


    “二叔提出問題的時候,肯定就心有成算了。昌化屬於雍州府,也是二叔你的管轄範圍。”


    “盧縣令都沒二叔了解縣城的情況,二叔你考慮得肯定更為全麵。”


    沒人不喜歡聽誇讚的話,葉老二也是。


    原本隻打算簡單提點他幾句,免得他一上任就跟主官起衝突。


    聽完他這一番話,葉老二倒是想多說幾句。


    這一說,就從昌化十五年前的水災說起。


    “所以,二叔是想說,當年的縣令看似心狠,其實救了大家的命?”葉子風皺著眉頭問。


    葉老二沒點頭也沒搖頭,“也不盡然。但是那麽多的災民如果放進城裏,不但容易引起動亂,而且容易傳播疫情。”


    “水災之後,必有疫情。”葉老二一字一句的道。


    葉子風小小的臉上,都快要被這些信息壓垮了。


    “這兩匹馬不錯,明天就他們了。”葉老二上上下下仔細查看了一番,跟讓旁邊的驛丞交代道。


    葉子風甚至都沒抬頭看上一眼,“可是二叔,雨這麽大,災民即使有住處,還要吃飯,還有人生病……這些怎麽辦?”


    “所以你能從城裏,籌多少糧和藥草去救城外的災民,就是本事了。”葉老二挑眉道,沒想到他考慮得倒是長遠。


    “現在我擔心的不止是昌化的百姓,還有其他縣城的。”


    “一旦昌化優待災民的消息一傳開,所有周邊的災民都會湧過來。”


    葉子風簡直頭都暈了,“那我們究竟應該怎麽做?這些災民,到底是救還是不救?”


    年輕人氣盛,不能逼得太狠了。葉老二把人拉到了自己麵前坐下,還給他倒了杯熱茶,這才開口。


    “救還是要救的,但是不能意氣用事,一定要做好預案,三思而後行。”


    葉子風的一腔熱血,就這麽的被澆得透心涼。但是這也讓他之後,處事變得格外的謹慎,穩重。


    然後救了一個又一個的人。


    第二天天色微亮,兩人便開始繼續趕路,離縣城越近,災民越多。


    兩人在五六裏外的地方,不約而同的拉住了馬繩。


    半山腰處的道觀,有大量的災民,正在冒雨排隊。在門口做登記的,不是其他人,正是縣城的衙差。顯然這裏已經成了一處,官方的災民安置點。


    “走吧。”葉老二沒停留太久,便催促著上路。


    然後,他們就發現,縣城周邊地勢高的道觀,寺廟……全部都變成了災民安置點。


    反而是城門樓,排隊進城的人,寥寥無幾。


    但是城門樓卻臨時開辟了一條通道,隻容馬車或者牛車通過。


    車上拉著的東西,都被厚厚的防雨油布遮蓋著,兩人甚至都不用去猜,就知道這些都是運送給災民的物資。


    “看來盧縣令早有對策了。”葉子風眼裏亮晶晶的。


    葉老二卻如釋重負的笑道,“看來小果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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