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公,這就是國師說的水災嗎?”葉安德一直跟著老木匠學手藝,是個老實的漢子,忍不住的發問。


    葉老爹麵色沉著的搖搖頭,“真正的水災,是可以把整個葉家村都淹沒的,這才到哪裏到哪裏。”


    但是眼下不是傷心的時候,葉老爹扭頭看向葉安德,“阿德,閻王爺不等人。你家先遭了難,村裏也會幫著的,你先把你爹妥善安置好。”


    “老房子那裏,有些你爹死都惦記著的東西,該挖出來的還是要挖出來。能帶就帶走,不能帶走的,到時候一起埋到你爹墳裏去。”


    “還有家裏平時要用的東西,該收的都要提前收了,這雨一直不停,別等受潮了。”


    他話還沒說完,裏正也到了,還有三太爺家的安順,以及其他兩位族老家的年輕人,其他各家的年輕人,也都陸陸續續的趕了過來。


    有了葉老爹和裏正站出來領頭,葉家村就有了主心骨,把這家安置穩妥之後,大部隊又急匆匆的去了下一家,吆喝幫忙聲絡繹不絕。


    葉家村,有超過一半的房屋,都是靠山而建的。昨晚的雨太大了,到處可見山石滑坡,還有各種原因垮掉的大樹。


    不少房屋都受損了,而且大多都是後廚,泥土裏埋了不少糧食之類東西。


    天空一直下著雨,如果不是大家齊心協力的話,一時半會兒,那些被埋的東西,就要全部沒有了。


    婦人們一邊流淚,一邊收拾家中的物什,都在為即將到來的搬家做準備。


    老木匠甚至連個像樣體麵的葬禮都沒有,隻是在家人的幫忙下,換了一身嶄新的衣衫,抱著他慣常用的木工刨,再加上那些他惦記著上好木料,就匆匆下葬了。


    而這些事情,都在一個上午就全部做完了。


    在大家各奔東西之前,族裏召集大家開了個會,不是代表的那種,而是男女老少都參加。


    村子中央的榨油坊,左右四周都站得滿滿當當,還有些站不下的,在旁邊撐了把油紙傘勉強應付著。


    總之是,能來的都來了,懷裏抱著嬰兒的婦人都有好幾個。


    三位族老也都沒有缺席,被人抬來的那種。


    葉果到的時候,人群自動讓開了一條道,原來還在寒暄的眾人,不約而同的安靜了下來。


    高台上,原先放著七把椅子,葉果的位置被安排在了最中央。


    裏正先用雙手,搓揉了一把臉,這才上台,雙手下壓,開始主持今天的大族會。


    “三位族老身體不好,拜托我來主持今天的族會。在場的各位,都是上了葉家族譜的族人。”


    “國師有言,水災將至。雖心有諸多不舍,但是沒有什麽比命更加重要的。所以這是我們葉家村,在水災搬離之前的,最後一次族會。”


    “這次要說的,主要有三件事情。”


    “第一件事:三位族老年事已高,族裏推選出了新的三位族老,分別是葉岩和,葉先德,葉承傑。”


    人選一出,大家都接受得非常迅速。


    葉岩和就是葉老爹,大家都不會有意見。葉先德是大太爺的兒子,在族裏一向也是德高望重的,葉承傑是三太爺家的,是童生,還是葉安順的爹。


    裏正見沒人出言反對,便繼續往下說。


    “第二件事:族裏之前買了不少的糧食,搬家之前,各家按人頭來領糧食,每人三十斤。”


    話音剛落,頓時聽到一陣陣雀躍歡呼聲。這個時候,還能領這麽多的救命糧,在場的人,肉眼可見的高興起來,有些甚至不能自已的流了眼淚,還有些人,不管對象的和離得最近的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就連台上的三位老族老,都高興的揚了揚手臂。


    用了差不多一刻鍾,人群才逐漸的安靜下來。而此時的裏正,臉上已經全然沒有了之前的笑容,沉重的道。


    “第三件事:就是從今天開始,葉家村就開始搬離。”


    “無處可去的人先不要急,把東西收拾好。這一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能帶走的,大家都盡量帶走……家裏還有活雞活鴨的,隻要還是活著的,都趁早殺了,吃頓好的。吃不完的抹了鹽熏幹存著……”


    裏正說這些話的時候,眼裏含著淚,數度哽咽到說不下去。


    最後甚至還轉過身去,緩衝情緒後,才再度開口,隻是這次開口說的內容,是囑咐,是叮嚀,也是警告。


    “鄉親們,除門此外,你們都是葉氏族人,冠著同樣的姓氏。遇到難處,一定要互幫互助,絕對不允許殘害同族的事情發生。一經發現,絕不輕饒。”


    說完之後,裏正先是看向一旁的葉老爹,等見到後者點頭之後,才衝著葉果扯了個難看的笑容:“小果,你說兩句吧。”


    葉果既然來了,自然也就做好了準備。


    她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向前走了一步。


    台下是一張張熟悉的臉,有給她送過瓜果蔬菜的,有給她送新衣服的,有關心她身體的……幾乎每個人,都或多或少的跟她打過交道,看著她一天天的長大。


    可能是因為她的縣主身份,又或者是因為她今天穿了一身用金線勾邊的勁裝,此時大家看向她的眼神,滿懷希望。


    就算是人群中的女主,在這個瞬間,都想聽到葉果的真心話。


    “各位鄉親父老,我是葉果,在葉家村,大家看著長大的葉果。”


    “水災要來了,我們無能無力,但是無論如何,我們的根在這裏。”


    “目前的苦難和痛苦都是暫時的,今天的分離隻是暫時的,等一切好起來時候,我們還在這裏聚首,到那時,我希望……今天在場的各位,一個也不能少!”


    葉果的聲音並不大,說的話也不多,但是說出來的每個字,仿佛都帶著希望的魔力。


    尤其是最後一句,似乎道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有人突然舉手大喊:“一個也不能少。”


    “一個也不能少。”


    不知道是誰開的頭,人群開始重複呐喊葉果的最後一句話,一遍又一遍的,直至聲音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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