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外麵的天色剛亮不久,柳嬤嬤遞了熱毛巾給葉果潔麵,又告訴她,早飯已經擺好了。


    葉老爹、葉老太他們知道她醒了,都在等她一起。


    昨晚回到葉家村都半夜了,葉家人一個沒睡,都還亮著油燈,等葉果回來。


    回來之後,廚房裏的粥還是溫著的。葉老太親自看著她吃完,才放她去睡覺。


    今天早上院子裏除了雨聲,安靜得像是沒有人住一般,就是為了讓葉果多睡一會兒。


    葉家對葉果的寵溺,柳嬤嬤是真正見識到了。


    更加令她動容的是,一餐早飯下來,都沒人開口問她,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麽,才匆忙趕去縣城,又半夜才回。


    吃完之後,大家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了,完全不是做麵子工程。


    屋外依舊淅瀝瀝的下著雨,橫穿葉家村的河流,一夜之間,漲了一半的水。


    葉果讓人去後山看過,山坳裏的水,水位也上升得很快,如今已經三分之一。如果到達一半的水位,就開始少量放水。


    因為下雨的緣故,葉老太和蘇氏倒是跟往常別無二致,去了村裏的榨油坊上工。


    聽說最近裏正,還計劃著拿糧食,去多換點豆子回來榨油。


    地裏的莊稼,大部分都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但是也有少部分,熬了過來,雨後便精神抖擻了起來,令人重燃希望。


    “小姑,等雨停了,我們可以上山去看看,有沒有菌菇可以采摘。”


    “菌菇新鮮的好吃,曬幹了也好吃。村裏有好些人家,每年靠著賣菌菇,都能多做兩身衣裳呢。”


    葉婉是個細心的人,見她似乎有心事,於是故意挑了個開心的事情說。


    葉果淺淺的笑了一下,然後把小婉拉到自己的麵前坐下,認真的開口,“小婉,水災要來了。”


    “你把家裏能收拾的東西,都整理一下。有些不常用,但是以後能用上的東西,先整理好,讓陸大哥拿去其他地方放好。”


    “家裏常用的,尤其是被子,衣服,用防水布層層包好。”


    “如果防水布不夠,就把菜園子棚子上的防水布拿下來,洗幹淨了用。”


    葉婉聽完之後,覺得腦袋一片空白,小心翼翼的看著自家小姑的眼睛,“不是旱災才過嗎?怎麽又會有水災呢?”


    “這雨,不是老天用來救我們的命的嗎?”


    對於葉婉的問題,葉果無力解答。


    就算是現代,那些突如其來的天災,也是事兒發生的。


    尤其到了社會經濟高速發展期,溫室效應,更是引發了各種極端天氣。


    每年的最高溫度、最低溫度都在刷新記錄。


    大慶往前一百年說,目前也就處於農耕時代。在天災麵前,更加的無能為力。


    葉果把哭得像個孩子的小婉,抱入懷中,卻無法用言語來安撫她的情緒。


    直等到她哭累了,才把人扶到屋裏,拍著她的背脊,讓她沉沉的睡過去。


    下雨的時候,就是種田人的休息日。葉果直直去了後院,葉老大正穿著蓑衣在翻地,葉老爹在工具房修理農具。


    葉果先是喊了人,然後正想說什麽時,外頭突然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


    還伴隨著,兩道聲音重疊的高喊,“國師有言,水災將至,請各村各戶盡快搬離。”


    幾人先後站到了屋簷下,便看到兩個衙差,披著防雨油布,即使衣服都濕了一半,還是一邊敲鑼打鼓的,一邊沿著村裏的道路,邊走邊呐喊。


    這聲音猶如晴天霹靂,炸響在眾人的心頭。


    大家不約而同的站在家門口,卻無一人上前攔人詢問。


    直至這聲音,傳遍了整個葉家村,連家中平時活潑好動的孩子,都感覺到空氣中的緊張而安靜了下來。


    “小果,這就是你找我們,想要說的事?”葉老爹不知何時,眼裏竟然含了淚。


    把一向淡定的葉果,嚇得有些驚慌失措,“爹,我不是故意隱瞞的。”


    “沒事,爹不是怪你,是在怪老天不給咱們老百姓活路。”葉老爹把臉上的眼淚一抹,眼角邊留下了幾道紅色的印痕。


    “我去準備一下,三太爺,裏正他們估計等下就到了。”


    說完他又回頭跟葉老大道,“老大,三太爺年紀大,雨天路滑,你去問一下,如果過來有難度的話,就幹脆讓小果過去一趟。”


    葉老爹低著頭快步走了出去,幾句話的功夫,連葉果做什麽都安排好了。


    葉老大眼神複雜的看了自家小妹一眼,突然就聽明白了彭大夫看診時說的那句話。


    慧極必傷。


    怪不得他說起後山的那些糧食時,小妹一句話也沒說。原來那些糧食,都有可能救不了所有的葉家村人。


    院子裏突然就沒有了人,葉果看著外麵依舊下得沒完沒了的雨,心裏莫名湧起一股煩躁。


    葉家村樣式統一的新房,即使在雨中,依舊整齊耐看。


    這是大家努力耕耘的家園,如今卻隨時有可能被大水淹沒。


    一句搬離,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何其艱難。


    搬去哪裏?怎麽搬?以後還有沒有葉家村?


    這些問題,一個個的,沒有人可以回答。


    最後葉果還是去了三太爺家。


    老人家年紀大了,身體本來就不大好,聽到消息後,氣急攻心,人已經躺在床上起不來了。


    葉果去的時候,把彭太醫也帶了過去,並交代裏正。


    如果村裏,有人生病不舒服的,都可以讓人來找。隻要不是特別難找的藥材,她那裏都有。


    裏正謝天謝地的抹著眼淚去通知了,回來的時候,身上衣服全是濕的。


    雨越下越大,等大家忙完手頭上的事情,坐到一起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了。


    “村裏人,在城裏買了宅子的,今天就開始搬。能借住城裏親戚家的,也今天開始搬。”


    “其他人……”裏正剛開口還聲音洪亮,說到後麵,就不知道如何說下一句,直愣愣的看著葉果。


    “裏正你看小果幹什麽,她一個小姑娘懂什麽。”沒等到葉果開口,葉老爹卻在一旁先嗆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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