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離得近了,葉果才發現,這人臉上,竟然全是淚水,而身體的顫抖,全然都是激動導致的。


    而跟在他身後的四人,也比他沒好哪去,不是呆若木頭,就是相互攙扶著才能正常站立。


    葉果:大慶的農學博士?就這?


    聽安順叔說,人是從皇城來的,葉果眼珠子轉兩轉就知道,這人跟徐長卿,肯定脫不了關係。


    其實這也正常,在去嶺南的途中,她就曾見過徐長卿親自下地,那拿著鋤頭幹活的動作,嫻熟而有力。


    但是這些人,是不是有些激動過頭了?


    她不知道的是,葉家村的人,是因為從頭到尾的參與,所以才覺得理所當然的。


    但是徐家和他們,卻是直接跳過開始中間階段,直接快進到了結果階段。


    這衝擊力,那就跟當年原子彈爆炸一般,足以隔斷兩個時期。


    等了差不多一刻鍾,為首的人,才在其他人的幫助下,站了起來。


    葉果是個包容心極其強大的人,不但沒有麵露不屑,反而主動予人方便。


    “這稻穀沒那麽嬌嫩,摸摸也沒什麽的。如果你們要研究的話,拔幾株也是允許的。”


    徐家和抬頭,就看到一穿著一襲嫩綠色長裙的姑娘家,標準的瓜子臉,紮著簡單的麻花辮,耳檔是一對珍珠。


    跟她站在一起的,是一個中年男子,還有之前,他們在村口遇上的人。


    “大司農徐家和……見過鄉君。”徐家和趕緊帶著人行禮。


    葉果也沒有避開,大大方方的接受了。


    鄉君這個稱號,嚴謹點來說,屬於皇室序列。所以真要較真起來,這些人就算是對她行跪禮,她也是受得起的。


    “你們遠道而來,就是衝著這稻穀來的吧。不過如今,離成熟還需要一段時間。”


    葉果的聲音清脆好聽,又因為身上沒有半點畏懼,因此說起話來,也就沒有半點遮掩。


    “鄉君說的是,但是您放心,我們肯定是要等到稻穀成熟的。就是不知,這種植的方法,是否留有記錄?”


    對普通人,他當然不會這麽客氣。但是有國師背書,對象又是有鄉君身份的葉果,他說話的時候,都下意識的彎腰。


    “自然是有的。這位是我的親大哥,從選種,催芽,播種,插秧,還有之後的施肥,防蟲害……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說話的時候,葉老大便從隨身的麻布背袋裏,拿出了一本頁邊都翹角,甚至書頁的封頁上,還沾了不少泥土的記錄本遞了過去。


    “看不懂的地方,你們可以隨時問我。”葉老大憨憨的笑道。


    “多謝多謝。多謝鄉君以及葉大哥的慷慨。”徐家和如獲至寶,當場就翻閱起來。


    葉果見一時半會兒,記錄本也看不完,但是徐家和明顯一副不看完誓不罷休的架勢。


    “那大哥,我們就抓緊時間去巡田吧。”身在農村,那真是一刻都不得閑的,三天不去地裏,草都能長得比人高。


    張陽平見此,於是急忙跟了上去。他們當然歡迎,葉老大甚至,就沒跟人家,離開過三步遠。


    也不怪葉老大,這人是真的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一眼就看出了,葉果自家田裏,稻穀的成熟度有所區別。


    “這塊地,是我從嶺南那邊偶然買到的種子,據說是三個月就可以成熟的。”


    “種的時候不怎麽信,但是現在看這稻穀的飽滿程度,提前個半個月,應該問題不大。”


    “那算起來,確實是差不多三個月成熟,大哥,我說得對吧?”記憶力是葉果的王牌,自然不可能記不清。


    但是被葉果這麽一問,葉老大就順利打開的話匣子。


    “按小妹的說法,如果不長時間下雨,光照充足的情況下,應該收獲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個月。”


    “但是因為長得快的緣故,估計味道上,會略顯粗糙。”


    “但是不要緊,能吃就行了。”


    “這稻穀還有一個優點,產量不比那些時間長的低。”


    “所以小妹說,這田裏的稻穀,全部都要留做稻種,一顆也不能吃。”


    張陽平沒想到,葉果還有這等眼光,不由的拱手道,“鄉君遠見,張某佩服。”


    葉果擺擺手表示不在乎,“我也就動動嘴皮子,真正做事的都是我大哥。”


    “雍州府這邊,冬天還是太冷了。像嶺南那邊,一年兩季,完全沒問題。”


    本來就是抱著求學的心態來的,張陽平一下子就抓到了葉果話裏的重點。


    “鄉君的意思是,越往南,一年兩季,都可以實現?”


    葉果點頭,“這是當然,估計那邊的民間,早就有少量的成功案例了。”


    “要不我這三個月成熟的稻種,從哪裏來?”


    對於葉果這種,把功勞往外麵推的做法,張陽平覺得,應該是自己的錯覺。


    “鄉君的設想,很有道理。到時候我跟大司農建議,把嶺南作為第一個推廣兩季稻的地方。”


    葉果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又低頭笑道,“嶺南那邊的秋稅都比雍州府高,如果能一年兩種,他們不但能吃飽飯,估計還能有餘糧拿出來換點小錢。”


    “就是希望,不要到時候,一年兩種成功了,糧稅也加了。要真這樣,那還不如不種。”


    這話著實出乎張陽平的意料之外,他也真的,把這話,聽了進去。


    大司農年紀不算小了,跟上來的張陽平,明顯各方麵都比其他人突出,算是大司農明麵上的接班人。


    葉果這話就是專門說給他聽的。


    如今見效果不錯,心情也更好了。


    “就是就是,我們這些種地的人,沒什麽遠大目標,也就是想吃飽穿暖。”


    葉老大對此也是深有感慨。


    “如今村裏各家,都盼著拿田裏的這些糧食,賣了好去買點過冬的新棉。”


    “這要按往時,大家連野菜都曬上整院子了。在下雪之前,地裏肯定連根草都不能剩下。今年大家還能稍稍歇一歇,養點雞鴨。”


    裏正趕來的時候,正聽到最後一句,笑著接話道,“村裏如今,還有人抱了小豬來養,今年肯定能過個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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