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的天氣談不上有多涼爽,尤其是在黃昏即將落下帷幕,太陽揮灑最後一點餘熱的時刻。


    顧予額頭已經布滿密密麻麻的細汗,她大口喘著氣,體能本來就不好,來回一趟幾乎用光了所有力氣。


    想到還有一個垃圾桶,她的心情就格外糟糕,將手上的垃圾桶安裝回原位,發出\"啪嗒\"一聲。


    往常都是沒有聲音的,也隻有在這種時候,她才敢毫無顧忌地發泄內心的不甘和怒氣。


    最後也隻能認命地拎起另一個垃圾桶,朝教室外走去。


    再怎麽委屈,再怎麽憤怒,一想到後天和蘇懷的約定,也就平息了下去。


    蘇懷說帶要她去一個地方,神神秘秘,不論怎麽問,都不說實話,吊足了她的胃口,期待值也越來越高。


    會是什麽呢?


    這樣想著,顧予腳下的步伐都要輕盈許多。


    嘴角也溢出婉轉悠揚的輕哼,她和所有陷入熱戀的小姑娘一樣,都忍不住幻想和戀人有更近一步的發展。


    回想起上一次和蘇懷接吻,每每午夜夢醒,仿佛有千萬隻螞蟻在身上肆意爬行,讓人渾身難耐,食髓知味。


    蘇懷參加完競賽應該就不回學校了吧,可是真的好想見她,分開一秒都異常難捱,更何況今天一整天都沒有見她。


    顧予悶悶地想。


    心緒變化總是如此之快,所有心神都被愛的人牽動。


    而看似美好的一切都在倒完最後一桶垃圾,路過一樓廁所時戛然而止。


    \"顧予,能不能進來幫我個忙?\"


    看見那張討厭的臉,顧予愣了一瞬,不過很快便反應過來,下意識就想拒絕。


    \"不...不,我得回去了,馬上...馬上就沒公交了。\"


    說完不等陳雨瀟回應就快步準備離開。


    心亂如麻,因為和蘇懷走的近,陳雨瀟平時就總喜歡找她不痛快,誰知道這次又想幹什麽。


    現在蘇懷不在,薑若棠也回家了,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來救她。


    此刻她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快點離開。


    可事情總是這樣,不想來什麽,老天就偏讓它發生。


    手腕被拉住,力氣很大,根本就不是陳雨瀟,恐慌和不安瞬間占據顧予內心。


    被這麽猝不及防地一扯,身體重心不穩,腳下打滑,整個人都向後倒去,可想象中觸地的疼痛卻沒有到來,反而是一具談不上柔軟的身軀包裹住了她。


    顧予驚恐轉頭,發現一個陌生男子正低著頭,淫笑注視著自己。


    這一刻,絕望的陰雲密布在頭頂,她甚至想不顧一切地撞牆,用死亡來懲罰這些霸淩者。


    死亡真的會讓他們受到懲罰嗎?


    一個來自城中村無權無勢,貧寒女孩的死亡,大概是不會的,但有蘇懷在,她應該會幫自己討回公道。


    但這樣的想法隻堅持了不到幾秒,她便在心中否決。


    不,不能再給蘇懷添亂了,為了你,她已經得罪了不少老師和同學,上次評優秀學生都沒評上。


    你害了蘇懷那麽多都不夠,現在還想用死困住她,你可真賤啊,顧予...


    \"放開我!放開我!這裏是學校!程雨瀟,你到底想幹什麽?!\"


    永遠懦弱的顧予難得強硬了一次,她指著陳雨瀟大聲嗬斥,同時也不忘雙腿蹬地大力掙紮。


    一中的廁所有兩道門,第一道門正對著洗手池,男女生共用,左右兩側分別設有第二道門,轉彎進去才是廁所。


    監控在走廊上,一旦進入第一道門就會徹底脫離監控範圍。


    而此刻她已經被生拉硬扯到了第二道門門口,撲麵而來的刺鼻潔廁靈氣味,再往裏就是女廁所。


    誰也不知道如果真的進去,會發生什麽。


    不...


    顧予在心中絕望地呐喊。


    她隻有一個念頭,逃,無論用什麽方法,必須逃。


    男生的手橫在脖子上,呼吸越來越困難,顧予瞅準機會,對著他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去。


    直到鐵鏽味的血腥氣息在口腔中蔓延開來,她仍沒有鬆口。


    蘇懷說過,打蛇打七寸,找到敵人的命脈或是弱點就不要輕易放棄,最好是一擊斃命,否則你隻會遭到更慘烈的報複。


    \"啊!靠你.媽!\"


    男生痛呼出聲,趨利避害的本能讓他推開一切可能對自己產生威脅的存在。


    顧予被甩到洗手池上,脆弱的腰肢狠狠撞向大理石材料製成的台麵,痛的她眼冒金星。


    甚至來不及喘氣,她滿腦子都隻有一個字,跑。


    疲憊不堪的身體,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連倒個垃圾都累得氣喘籲籲,這時候卻像被點燃的火箭一般,瘋狂地向外奔逃。


    一直跑,沒有回教室,她害怕陳雨瀟會在那裏等她。


    書包作業,還有遺棄在廁所門口的垃圾桶,教室的燈也沒有關,門和窗戶也沒鎖,下周去了肯定會被批評,說不定還要被請家長。


    不過沒關係,至少沒有遭受一頓毒打。


    全年級都知道陳雨瀟喜歡蘇懷,凡是出現在蘇懷身邊的所有人都被她視為敵人,薑若棠是市長的女兒,沒人敢惹,剩下的她...


    迎著黃昏,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聲,委屈的眼淚在眼眶打轉。


    顧予強忍住淚水,不想再哭了,她想質問所有人,為什麽要這麽對她?


    就因為父不疼母不愛,是一隻任人踐踏的破鞋,路邊的野狗都可以欺負她嗎?


    憑什麽那些人可以喜歡蘇懷,唯獨她不可以?


    憑什麽所有的不公都發生在她身上,好像這個世界都嫌棄她的肮髒。


    明明...


    明明她每天都有洗校服,穿在身上的衣服從來都是幹幹淨淨,她真的不是一個邋遢鬼,也不是睡在垃圾桶裏,與蒼蠅為伴的臭蟲。


    為什麽那些人就是不相信呢?


    長時間的奔跑導致汗液浸濕了衣襟,也模糊了眼眸,以至於刷卡出校門撞進熟悉的懷抱,顧予才反應過來麵前有人。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


    仿佛刻在骨子裏的習慣,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錯,主動道歉的永遠是她。


    \"是我故意攔住你的,跑那麽快幹什麽?\"


    抬眸看見少女正笑著低頭看自己,黃昏的光暈為她鍍上了一層金邊,眉間溫柔得不像話,世間美好,不過於此。


    隻一瞬間,委屈突然就毫無預兆地爆發,眼眶積蓄已久的眼淚混合著汗水一滴滴往下掉。


    劉海貼著額頭,本就消瘦的臉頰這樣看起來更讓人心疼,濕漉漉的雙眸,可憐極了。


    蘇懷的心像是被鈍器敲打,連忙將人抱進懷裏:\"發生什麽了,怎麽現在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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