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猜到她會這麽說,顧母微微一笑,落在蘇懷眼中格外刺眼,她不喜歡這種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滋味。


    \"你說是騙婚,可你也不是心甘情願被騙了嗎?\"


    手指鬆開,前一刻還被人珍惜捧在手心的嬌豔花朵,從此之後隻能與泥土為伴,黑色肮髒的灰塵像是褻瀆高高在上的神明,雙眼放出興奮的光。


    猶如被主人厭棄的金絲雀,霸道的占有欲不允許你沾染上別人的氣味,就算是淩辱,也隻能被她淩辱。


    蘇懷平靜的眸子泛著冷,看著眼前的一切,花也好,人也罷,沒有了會欣賞她的人和肮髒的垃圾有什麽區別?


    \"確實,您說的對。\"


    拋開別的不談,顧母其實很欣賞蘇懷。


    大膽,自信,又出彩,很有她年輕時的樣子,不,應該說比她年輕時還要優秀。


    連美麗的皮囊都隻能淪為她的陪襯,骨子裏透著矜貴和強大,這樣的人無論在哪都是主角。


    蘇懷不是商店展示在櫥窗中,用來吸引顧客目光的精致人偶,優渥的家世沒有讓她成為昂貴的易碎品,相反,她是天生的上位者。


    商人天生敏銳的嗅覺告訴顧母,眼前這個女孩將來的成就絕對在她之上。


    到那時,一個小小的合約能束縛她嗎?


    這樣下去,究竟是養虎為患,還是拯救女兒,她不得而知。


    尤其想起大女兒那副恨不得跪下給蘇懷舔腳的卑微樣子,顧母就兩眼一黑。


    幸好她還不知道昨天晚上發生的事。


    恨不得捧在手心嗬護的女兒跪在蘇懷腳邊,直到淩晨三點蘇懷嫌她吸氣聲太大,影響睡覺,才讓人滾回次臥。


    要是知道這些,估計顧母拚了老命也要弄死蘇懷。


    臨近晌午,日頭越來越毒,兩人不得不回到客廳相對而坐。


    \"小蘇,有一點我希望你先不要告訴小予。\"


    蘇懷抿了一口涼茶,中央空調不僅吹散了熱氣,也撫平了她高聳的眉間。


    順著顧母的話頭,她問:\"不要告訴她什麽?\"


    其實蘇懷能猜出一二,無非是和顧予的心髒有關。


    大女兒患有後天性心髒病的事,這對夫妻連小女兒都一直瞞著,肯定也不希望這件事傳揚出去。


    現在顧予的心智還停留在十七歲,要讓一個沒有成年的小屁孩接受自己活不長久的事實,這實在太殘忍了。


    國內頂尖醫生斷定她不進行移植手術,活不過三十歲。


    顧予已經二十六了,留給她的時間隻有四年。


    蘇懷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悲戚,顧予十八歲查出心髒病,大概是因為接受不了才出國的吧。


    可能顧予也不會想到,在她消失七年後,有一個蠢貨還在等她。


    \"你很聰明,我知道你沒有告訴小予她心髒有問題,這個事情我也不希望她知道。\"


    顧母麵上依舊揚著她的招牌式微笑,老狐狸喜怒不形於色,在她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出奇的,蘇懷沒有多問,也沒有反駁,隻是點頭。


    *


    \"小姐,您快回去躺著吧,門口沒有人。\"


    這是保鏢今天的第五次勸告,他生怕顧予一個不滿意直接衝出去,根本抓不住人那種。


    大小姐得償所願了,倒黴可是他們這些人。


    \"我不會出去的,你大可放心。\"


    十七歲的顧予心思深沉,雖然遠不至於像蘇懷和顧母那樣,卻已顯露一二。


    就像此刻,她冷臉警告多管閑事保鏢的樣子,和沒失憶前的顧予有四分像,剩下的六分隻是缺少曆練和閱曆罷了。


    保鏢不敢再說什麽,低著頭守在門口,眼神提防,隨時做好戰鬥準備。


    果不其然,就在對話結束不久,靠在門上的顧予突然往外跑。


    速度快到守在房間裏麵的保鏢根本沒反應過來,幸好外麵還站著一個,就在顧予即將逃脫升天之時,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臂。


    但顧慮顧予還未痊愈,不敢使力,這也給顧予提供了機會,她逃,他追。


    兩人像是學生時期在教室外走廊追逐打鬧的調皮鬼,玩的正起興,班主任卻來了——


    \"你們這是上演偶像劇,搞什麽插翅難飛嗎?\"


    時安一身潔白長裙站在走廊的拐角處,正好和飛奔而來的顧予迎麵對上。


    她的長相屬於小家碧玉的乖乖女,再配上凸顯女性柔美的白裙,本該是病弱白月光的存在。


    偏偏妝容十分大膽,烈焰紅唇,嬌豔異常,像隻表麵溫順看似乖巧,實則是能一口咬掉人命脈的雪豹。


    眼看著就要撞上了,顧予趕忙刹住腳下。


    心髒劇烈跳動之後,她低頭看著自己與陌生女人的距離,大約一拳,這才放心地鬆了口氣。


    隱晦的打量目光並不妨礙顧予向後退的腳步,眼前的女人她並不認識,眼神也變得警惕起來。


    蘇懷說不喜歡她和別的女人走得太近,想到這裏,顧予耳尖蔓上紅暈。


    昨晚的吻讓她意亂情迷了好久,久到一整夜都沒睡著。


    蘇懷沒有拒絕,是不是說明她還喜歡自己?


    懷著這樣的猜想,顧予亢奮過後,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和蘇懷粘在一起。


    這也是她上午一直望著門口的原因,蘇懷早上將她送到醫院就走了。


    她想問,得到的答複是,我們的關係還沒這麽熟。


    天知道這句話有多傷顧予脆弱的小心髒,但也沒辦法,是她對不起蘇懷在先,蘇懷怨她也是應該的。


    她站在原地思維發散,落在時安眼裏就是一副傻不愣登的弱智樣,滿臉思春,她尋思著夏天也不是發情季啊。


    見顧予還沒有說話的意思,時安隻能抬手在人眼前晃了晃。


    \"顧予,你真不認識我了?\"


    早在來之前,她就知道了顧予失憶的事情。


    可當真正看到這雙明亮,幹淨,陽光的眼睛後,她還是有些不可置信。


    以前顧予苦大深仇,跟全世界都欠她似的,笑一個都得太陽打西邊出來才行。


    現在這樣子,我去,不會撞傻了吧?!


    那公司以後怎麽辦?這才剛回國,需要處理的事情一大堆,全都歸她這個沒什麽商業頭腦的技術流來做。


    完了完了,她覺得等下回去可以通知新招進來的那批員工抓緊時間找下家了。


    出師未捷身先死,時安心如死灰,徹底絕望。


    她抱頭緩緩蹲下,才二十六歲就要經受破產的痛苦,為什麽要回國,都怪顧予那個神經病!


    這樣想著,她又猛地站起身,麵露凶光。


    顧予骨子裏的冷漠散發出來,搶先一步發話:


    \"你是誰?想幹什麽?\"


    早在時安揮手的時候,她就恢複了正常,然後又默默往後退了一步,徹底拉開安全距離。


    此話一出,離顧予最近的那名保鏢動了,他不由分說地擋在兩人中間,再加上後麵兩名保鏢,氣勢唬人。


    時安抬起準備落在顧予肩膀的手揚在半空,無聲爭執過後,無奈隻能放下。


    受到侮辱不要緊,畢竟和公司破產對比起來,無足輕重。


    不過這樣看來,失憶的顧予倒有幾分以前的影子,如何經營公司應該也會的吧?


    她懸著的心終於能放下一小半。


    有保鏢阻擋,時安完全看不見後麵的顧予,隻能努力抬頭瞪向人高馬大的保鏢。


    \"我是你們小顧總的...\"她本想說合夥人,惡趣味上來,直接話鋒一轉,\"女朋友,你們還敢攔我?\"


    \"啪嗒\"


    不知何時,不遠處的拐角立著一個人,她麵色如常,隻是手中的紙質袋子滑落,發出不小的動靜。


    到底是不小心還是故意,可能隻有她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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