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懷迷迷糊糊從夢中醒來,不是被預想中的舒緩鬧鈴叫醒的,而是一陣短而急促的催命符。


    \"哪位?\"她伸出中指揉了揉惺忪的眉頭,食指則放於太陽穴一並用力。


    神情並沒有常人睡醒時的舒爽,有的隻剩疲憊,甚至是恐慌。


    這還要從剛才那個夢說起,一個不是特別美妙的夢。


    在夢中,顧予回國,並且與一個她從來沒見過的男人結了婚。


    婚禮當天,氣憤以及難以置信各種情緒摻雜在一塊,導致蘇懷拋棄理智,不顧一切衝到婚禮現場。


    她當著顧予外婆,還有一眾前來參加宴會的賓客的麵,牽起顧予的手,問她願不願意和自己走。


    本以為少時的情誼堅不可摧,哪怕七年過去,談不上多愛,也至少有一點喜歡在裏麵。


    哪知道顧予根本不給麵子,當即甩開她的手,用往日耳畔廝磨的聲音問她,你是誰。


    深愛著的人問自己是誰,好不可笑,就在這時,夢醒了。


    還好是夢,隻道是夢...


    但蘇懷不知道的是,民間自古便傳,夢境皆反。


    越是荒唐不可理喻的夢,投射到現實便會有好事發生。


    回神過來,她說這句話時的語氣談不上好,加上昨夜熬夜整理資料,整個人都被折磨得不成樣子。


    披頭散發,麵色蒼白。


    得益於底子夠好,才讓此刻的她看起來依舊美得驚心動魄。


    隻是接下來從電話中傳來的聲音,以及這道聲音說出的內容,讓她再也無暇顧及其他。


    \"蘇懷是吧?你好,我是顧妍書的媽媽。\"


    一道溫柔卻帶著疲憊的聲音通過聽筒,一字不落地傳進蘇懷耳中。


    但她卻沒有任何多餘反應,隻淡淡應了句:\"哦,顧阿姨,找我有事麽?\"


    蘇懷腦子裏首先蹦出的念頭是顧母看到網上那些消息,過來勸分手。


    畢竟作為一個大明星的富婆母親,大概也不願意看到在女兒事業上升期談戀愛。


    也好,省得她再浪費時間和顧妍書周旋。


    \"沒事,是我打擾你了,本來我想去醫院找你,結果他們說你去首都參加什麽學術會議去了,所以隻能給你打電話。\"


    乍一聽顧母溫和的聲音會讓人莫名覺得安心,忍不住讓人想親近,甚至有些過於溫柔。


    蘇懷深諳富人籠絡人心之道,又聽不出其中的彎彎繞繞。


    怕是這位顧夫人提前調查到了什麽,才故意裝出這種的腔調。


    會是什麽?當然是對人性的拿捏。


    蘇懷自幼喪母,父親也沒有再婚,缺少的莫過於母愛。


    現在顧母拿出這副態度,很難不讓人多想。


    說起母親早亡,小時候因為這個原因,蘇懷就沒少受街坊鄰居照顧。


    她媽媽剛生完她就因為大出血去世,那時候的醫療條件比不得現在。


    更別說她爸那會還是個沒什麽錢的窮光蛋,根本不可能帶她媽媽去大醫院生孩子。


    小作坊除了便宜幾乎沒有任何優點可言。


    從那之後蘇父自覺虧欠,就算後來賺到錢也沒有再娶,一個人辛苦將蘇懷拉扯大。


    對死去妻子的愧疚也轉化到蘇懷身上,幸好蘇懷從小三觀就正,不然非得被他寵壞不可。


    起身從小吧台拿起一瓶冰鎮的礦泉水,緊緊貼住臉頰。


    肌膚被冰涼的塑料瓶刺激到,蘇懷的思緒這才被拉了回來。


    期間顧母對她說了很多,但在她看來全是廢話。


    看著電視上正在播放的早間新聞,她不耐煩地將其打斷:\"顧阿姨,您想說什麽就直說吧,我不喜歡拐彎抹角。\"


    顧母尷尬地笑了笑,說提這麽多還不是因為現在的情況太複雜,不知從何開口。


    正如蘇懷猜測的那樣,這兩天顧母確實將她的底細調查了個底朝天。


    如此優秀的人當她顧家的兒媳,算得上門當戶對,她怎麽可能不滿意。


    隻是在得知顧妍書和蘇懷之間發生的事後,心情異常複雜。


    大女兒的前女友現在和二女兒在一起了,如今失憶的大女兒又一哭二鬧三上吊要這位前女友。


    饒是自認為開明的顧母一時都有些不能接受。


    但她終歸要比顧父強一些。


    顧母本就愧對顧予,顧予想要的人就是綁也得給她綁回去。


    隻能委屈一下妍書了。


    想到這裏,顧母仿佛下定決心一般。


    \"小蘇,有些話事情電話裏說不清楚,所以我想約你見個麵,你看你什麽時候回來。\"


    她的態度甚至帶上了低聲下氣的意味,惹的蘇懷不免有些狐疑。


    還以為顧母打電話,是為了讓她離開顧妍書。


    指尖輕輕劃過掛著水珠的礦泉水瓶身,蘇懷隨後自嘲地笑了笑。


    她何嚐這樣不自信過?


    大概是顧予不告而別,擊碎了她的所有自信和驕傲。


    讓原本有著不俗家世,頂尖學曆,出眾外貌的她都否認起自己來。


    每次碰上顧予,她就卑微得如同茫茫宇宙中的一粒塵埃。


    隻是這樣的日子,以後大概不會再有了。


    和顧母敲定周三下午見麵,眼看著時間差不多,蘇懷收拾好要帶的資料,便下樓準備趕去會場。


    今天全國各地的著名醫生都會到場交流學習,一旦遲到肯定會被貼上不尊師重道的標簽。


    蘇懷已經被貼過一次了,再來一次她可承受不起。


    會場距她下榻的酒店並不遠,早高峰出租車很難叫。


    經過一番思索,她選擇了街邊隨處可見的大黃蜂。


    各種喇叭鈴鐺的聲音縈繞在耳側,夏日早晨的清風還未染上太陽的熾熱,拂過臉頰泛起陣陣的癢意。


    這時一道忐忑的聲音忽然從身旁傳來——


    \"你是蘇懷學姐吧?\"


    聞言蘇懷側頭,旁邊同樣是一個騎著單車的女生。


    沉浸在自己思維中的她根本沒注意,身旁的女生其實跟了她一路。


    \"蘇學姐,沒想到能在這遇見你,你也是去參加在國金中心召開的那場學術會議?\"


    蘇懷敏銳地捕捉到她話中的也,但她沒有過多在意,隻點了點頭當作回答。


    態度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給人一種看不起全世界的感覺。


    以前不少病患就因為這事,非說她服務態度不好,還去醫務處投訴她。


    蘇懷是個倔脾氣,被上級領導罵了,也不改。


    都以為蘇懷是天生淡漠,可隻有薑若棠清楚,以前的蘇懷不是這樣。


    來不及細想,前方的大部隊開始移動,蘇懷抬眼一看才發現綠燈早就亮了,倒計時還有9,8,7...


    估計趕不到,她所在的位置距路口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最後龜速挪動一段,剛好卡在斑馬線上,隻能認命地單腳踏地,以穩固車身。


    隻是身旁的聲音還在繼續:\"蘇學姐,早就聽說您的事跡,溫教授經常在我們麵前誇你。\"


    女生又跟了上來,態度算不上熱情,就像是碰見熟人隨意打招呼似的。


    但她窮追不舍的態度,好歹算是讓蘇懷願意正眼瞧她。


    人雖然談不上漂亮,但勝在清純可愛,笑起來會露出兩邊對稱的酒窩。


    \"你是溫老師的學生,在a大讀博?\"她慵懶說話的樣子,舉手投足間都透露著不羈,漫不經心中散發著灑脫。


    當年就因為她這副老娘吊炸天的作風,在a大收獲了不少迷妹,甚至還有人專門建了一個粉絲群。


    她的書包,自行車,宿舍床鋪上從不缺白色信封。


    \"是的學姐,今天溫老師說今天這場交流會匯集了全國最好的外科大夫,所以帶我們幾個過去學習,沒想到蘇學姐你也要參加。\"


    這話就有些微妙了。


    什麽叫你也要參加,意思是她不應該參加嗎?


    蘇懷眼神暗了暗,圈子裏都知道當年她忘恩負義,當場拂了溫教授的麵子。


    所以哪怕她在永東已經擁有了不俗的成就,任何首都召開的學術會議也不會邀請她參加。


    人情社會,外人怕是都以為溫教授不想再見到蘇懷,為了不得罪站在權力頂峰和學術尖端的溫教授,唯一的辦法就是拉黑蘇懷。


    這些蘇懷都懂,隻覺得惡心。


    所以回答時語氣又淡了幾分,笑的意味不明:\"我也很意外,這次的邀請名單中有我。\"


    她已經開始好奇,等會那些人要是見到她過去,會是什麽表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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