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清晨。


    宋延還在塌上睡著,卻忽的聽到不遠處傳來“轟隆隆”的聲音。


    他迅速起身。


    棉被滑落,露出內裏丘小娘子白滑的肩。


    宋延迅速穿好玄服,匆匆來到門前,也不出門,隻是隔門聽著。


    屋外,不一會兒功夫傳來動靜。


    “齊瑤,沒有峰主命令,你怎麽敢擅自出洞?!”一名弟子質問道。


    “我要見峰主,我能洗脫嫌疑。”


    齊瑤的聲音冷如冰霜,透著一股子宋延之前從沒見過的黑暗氣息。


    空氣安靜下來...


    宋延也很好奇“這位小細作要怎麽把自己洗黑”。


    但他並沒有等到答案,因為不一會兒功夫,齊瑤就被帶走了。


    ...


    ...


    當天傍晚,宋延製皮結束,與剛好從山頭走下來的齊瑤撞了個正著。


    眼見著同路,齊瑤卻看也沒看他一眼,隻是停住腳步,在等他先走。似乎在上次她那個“不如我們結成道侶”的要求被拒絕後,她就已經把宋延當做徹底的陌生人了。


    汪素素倒是個消息靈通的,顯是知道什麽,此時居然笑著主動揮手喊了聲:“齊師妹。”


    齊瑤當沒聽到,也不再等,冷冷地昂著雪白脖頸,拾級而下。


    汪素素笑容不減。


    宋延奇道:“汪師姐,”這是怎麽了?”


    汪素素臉上笑容消失,變得多了幾分冷意,語帶妒忌地道:“齊瑤她不是劣質雜玄根,而是中品地玄根。


    這種資質的弟子,一般都是直接去皮影峰主峰的,她們能享受更好的洞府,更好的爐鼎,更好的丹藥,還有一種頗為珍貴的名叫玄玉的資源。”


    她越發森然地道:“隻不過,一個中品地玄根,居然沒通過弟子考核,而混入了雜役群中,有點意思。”


    說完,汪素素又笑了起來。


    宋延也是有些愕然。


    他是萬萬沒想到齊瑤居然是“中品地玄根”,更沒想到她為了洗去嫌疑,居然“自曝”了。


    這哪是洗去嫌疑,這是增加嫌疑好吧?


    ...


    ...


    可是,讓宋延,汪素素大跌眼鏡的是,齊瑤的調令居然下來了,不日她將去往皮影峰主峰,成為主峰上的正式弟子。


    汪素素酸溜溜地道:“她居然沒出事,怕是已經下了投名狀了。”


    宋延知道。


    細作難抓,但南吳劍門卻也有弟子落在皮影峰手中。


    如果齊瑤沒被懷疑,那很可能她已經親手殺掉了一名南吳劍門弟子。


    作為配套措施,皮影峰極可能也會把這消息傳出去,以讓外麵的人知道這件事。


    ...


    ...


    又一日晚上,宋延正睡著,忽的又聽到隔壁傳來動靜。


    齊瑤那邊的石門打開了。


    緊接著傳來個男人聲音。


    宋延辨了辨,辨出是康得福的。


    這位老師兄最近慘極了,自他上次討要“大魏皇室血脈爐鼎”後,處處被張印打壓,被同門欺辱,據說就連他的爐鼎也被人玩過了...


    要知道,汪素素都已經被分到第二個皇室爐鼎了,這位老師兄連一個都還沒。


    那帶著無窮恨意的聲音輕輕響著。


    “齊仙子,我知道你是好人,但過幾天我就要被趕下山去自生自滅,你有沒有什麽消息要我帶出去?”


    康得福恨恨著道,“隻要能對傀儡宗不利的,我都願意做!”


    空氣安靜了幾秒。


    緊接著傳來齊瑤冰冷的聲音。


    “滾。”


    康得福還要再說,但石門卻已重新關閉了。


    宋延隻聽得一陣無語。


    康得福來這兒,是真是假,他不知道。


    但齊瑤確實是有消息需要傳出去的,那就是:她是被逼無奈才下投名狀,才殺自己人的。


    可這有不小可能是坑,齊瑤也注意到了,所以她不可能讓康得福帶信,哪怕她有什麽傳話的暗語,也不會動用。


    隻是...


    她還是踩坑了。


    因為,“你讓人家滾”和“直接去舉報”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可偏偏齊瑤還是選擇了前者。


    這根本就不是幹細作的料啊。


    宋延甚至覺得“如果齊瑤不是細作,他可以把洞府裏的桌子給全吃了”。


    然而,他還是隻打算聽聽,其餘的不多管。


    轉身摟著具光滑的胴體,便繼續睡了。


    ...


    ...


    康得福看著關閉的石洞,無奈離去,但去了沒幾步,便借著夜色,弓身往南竹峰頂竄去。


    未幾,他來到了此間玄氣最充裕的一處洞府,輕輕敲響了石門,恭敬地喚道:“峰主,峰主...”


    石門打開。


    他走了進去,語帶卑微地笑道:“峰主,我幫您去試過了。那,按照說好的,這南竹峰值守的位置能給我一個嗎?我一定盡忠職守,嗬嗬...”


    值守可是個養老的好位置啊。


    ...


    ...


    次日,康得福因“年老不宜修煉”離開了南竹峰,他走的時候穿著遮麵鬥笠,沒什麽人送,也沒什麽人在乎。


    宋延因為境界的緣故,對於細節能有更多的辨析力,所以他隻是掃了一眼“康得福”的腳步,就明白了。


    那是故作老態的腳步。


    那絕不是康得福。


    真的康得福,已經死了。


    死在昨晚和齊瑤對話之後!


    而康得福身側跟著的“爐鼎”則是身子在輕輕顫抖。


    那“爐鼎”顯然發現了什麽,她也死定了...


    宋延輕歎一口氣,其實相比起別的爐鼎,他洞裏的那倆真的是過得挺不錯了。


    ...


    與這位悲慘的老師兄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齊瑤。


    午後,一艘皮影天舟就停在了南竹峰的孤崖上。


    舟長十餘丈,像是一艘不小的漁船,但通體為不知名獸皮所製,而透著某種神秘。


    遠處雜役房頓時嘈雜起來,不少早已跑出房子,遠遠眺望著皮影天舟,交頭接耳地說著話。


    “這麽大的皮影舟,這是誰的手筆啊?”


    “我在這裏兩年了,從未見過這種舟...”


    “我倒是見過,這是主峰迎接弟子才會派來的,一定是有哪位天才被選中了。”


    南竹峰的正式弟子們也神色複雜地看著。


    少女曾經最喜歡紮的馬尾已經散了,變成了自然垂在背後,僅在末端以紅繩束著,英武的正氣蕩然無存,水杏眼兒因為微眯的緣故,狹長如刀,冰冷且充滿殺意。


    她昂首,看也不看任何一個同門,隻是邁動長腿,徑直走上了天舟。


    天舟遠去,消失於碧空。


    汪素素看了眼身側宋延,道:“把你去玲瓏穀的風頭都蓋下去了。”


    宋延凝視著那空舟的去向,隻覺齊瑤這事兒充滿了古怪。


    旁人不知,但他卻怎麽看都覺得那姑娘已經被卷入了可怕的暗潮之中,如今她隻是被人當棋子拈著,也不知道會怎樣。


    可是,若說齊瑤在暗潮的中心,那他...難道不算在暗潮的邊緣嗎?


    但那是什麽暗潮呢?


    宋延正想著,忽聽汪素素說話,隨意回道:“那算什麽風頭?


    但凡有點資質的都能去,我就是師兄師父抬愛,才有了機會。


    真去了,怕是也不會遭人待見,也就是自己走走,看看罷了。”


    汪素素忽又媚笑道:“洞裏的兩個小娘子還沒榨幹呢?”


    宋延和她也頗熟了,此時無語道:“難道非要榨幹了?”


    汪素素道:“那倒不是。


    隻是...日久生情。


    我們對爐鼎,最好別生出感情,因為這種感情是假的...


    爐鼎對我們,就算因為癡心粉的緣故服服帖帖,但若是癡心粉藥效一去,那剩下的就隻有恨。


    師弟這麽聰明的人,怎麽就下不了狠手?”


    汪素素絕對知道“交淺言深”這個詞,而此時...她“言深”了。


    原因隻有一個,她把宋延當自己人了。


    世事無常,頗為弄人。


    當初直接幹架說起了交心之言,反倒是相處不錯的形同陌路了。


    宋延笑著,道了聲:“謝謝。”


    ...


    ...


    數日後,一艘去往玲瓏穀的皮影空船停在了南竹峰。


    船長二十餘丈,更勝之前空舟。


    宋延持著請柬,踏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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