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以心狠手毒著稱的達絨晁通王怎肯輕易讓霍爾人退兵?他真想明明白白地告訴白帳王:你們受騙了,被一個女人騙了。但是,晁通沒有這個膽量,他還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出賣珠牡和嶺國。等了幾天,他終於等到了時機——把帶著信的箭射了出去,之後,便晝夜不眠地盼望著霍爾人迅速迴轉,現在,他盼回了辛巴梅乳澤的十萬大軍。


    辛巴梅乳澤並不想和嶺國打仗,隻想勸珠牡早日跟他們一起走,免得動刀動槍,霍爾人和嶺國人還要流很多血,死很多人。所以,梅乳澤並沒有大喊大叫,而是悄無聲息地趕到嶺國,直接圍住達孜城——珠牡住的城堡。


    清晨,珠牡推開窗戶,想看看窗外的景色。這幾天她的心情好多了,隻是因思念裏瓊吉而略顯不安。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頓時驚呆了:周圍全是霍爾兵馬,隻見人頭攢動,刀矛林立,數不清的軍隊,數不清的馬匹。珠牡感到驚恐,懷疑自己又在做夢。正在這個時候,辛巴梅乳澤從萬軍叢中站了出來,對珠牡大聲唱道:


    年輕貌美的珠牡妃,


    聽我辛巴唱一曲。


    自從霍嶺兩國戰爭起,


    成百的英雄把命喪,


    成千的男兒灑熱血,


    多少母親失愛子,


    江山動搖如乳血相混合(注1),


    天翻地覆象鐃鈸相拍擊,


    這根子究竟在哪裏?


    碧根的青苗把大地裝扮,


    心想稻穀能得到豐產,


    誰知被嚴霜毀於一旦,


    這是蒼天作下的罪愆;


    美麗的鮮花把玉瓶裝扮,


    心想花兒會開得嬌艷,


    誰知被冰雹毀於一旦,


    這是烏雲犯下的罪愆;


    長長的魚兒把河水裝扮,


    心想金眼魚會在水中盤旋,


    誰知被鐵鉤鉤住了腮幫,


    隻怪這魚肉太香太新鮮。


    鳥王靈鷲把石山裝扮,


    心想羽翎會得到保全,


    誰知在險處被網住雙爪,


    隻因羽翎可造那利箭;


    嶺軍把南贍部洲裝扮,


    心想嶺國會得到平安,


    誰知強大的霍爾來侵犯,


    這是珠牡妃引起的禍端。


    辛巴梅乳澤一邊唱著,一邊用眼睛盯著珠牡,見珠牡正凝神聽他唱歌,知道自己的話打動了她。但是,還必須明確告訴他,不要再想用騙術哄人,霍爾人不是那麽容易上當的:


    再三等待皓潔的明月,


    等來了星星難除盡黑夜;


    一心想得到美麗的白玉,


    誰知卻得了副白石念珠;


    一心想得到悅耳的杜鵑,


    誰知卻飛來了一隻山雀;


    一心想得到森薑珠牡,


    誰知裏瓊吉冒充了王後。


    好話壞話啞巴心裏自有數,


    是愛是憎孩子心裏也分明,


    好言好語把珠牡勸,


    請不要猶豫快啟程。


    珠牡一直用心地聽辛巴梅乳澤唱歌,她從心裏覺得梅乳澤的話有道理,但是,她不能跟辛巴們到霍爾國去。與其跟了那殺人成性的白帳王,不如一死了之。這樣一想,珠牡唱道:


    我森薑珠牡嶺王妃,


    是東方白度聖母轉世身,


    和南贍部洲雄獅王,


    曾海誓山盟把佛奉,


    要把釋迦正教建立起,


    要叫黑頭眾生享太平。


    我和雄獅大王格薩爾,


    好比皓月與太陽相配,


    從天界降生到人間,


    不為自己而是為公眾。


    雪山頂上的白獅子,


    雖然沒有可炫耀的綠鬃,


    不能把雪山裝飾得更美麗,


    但決不會到平川去。


    檀香林中的猛虎,


    雖然沒有斑斕的花紋,


    不能把森林裝飾得更美麗,


    但決不會到草原上去。


    清水塘裏的白蓮花,


    雖沒有長出茂密的枝葉,


    不能把供瓶裝飾得美麗,


    但決不會到妖魔手中去。


    我珠牡是嶺國的王妃,


    雖然沒有什麽好聲譽,


    不能把達孜城裝飾得美麗,


    但決不會到霍爾的雅澤城去。


    辛巴梅乳澤一聽,強忍著心中怒氣,依舊耐心地勸解:


    “與其坐禪修行在岩頂,


    不如多為百姓解糾紛。”


    怎樣使聖嶺得平安?


    怎樣使霍爾安然去?


    怎樣使嘉察為首的英雄們,


    永遠平安長壽與天齊?


    誠心勸導你珠牡,


    仔細掂量此中緩與急。


    和平與戰爭正在矛尖上


    生死分界就在這一瞬息。


    “珠牡嗬,嶺國的王妃,你不要認為我願意戰爭。為了和平,我勸過大王多少回,可大王發誓不娶到你決不罷休,這是無法勸轉的心意。霍爾人都知道我梅乳澤有五個最(注2):高興時最善良,憤怒時最狠毒,對敵我是霹靂最兇殘,對戰利品我最無私,對黎民百姓我如絲綢最柔軟。到如今,霍爾和嶺國已經打了三年的仗,死人的屍骨堆成了山,鮮血流成了河,難道你還要我們兩國繼續打下去麽?”


    珠牡聽梅乳澤的話說得懇切,她也相信梅乳澤說的不是假話。想到這三年來,嶺國的人死得不計其數了,隻為了她一個人。大王嗬,格薩爾,你真的不回來了嗎?真的不要嶺國了麽?自從你去北方降魔,我等了你三年;自從霍爾入侵,我又用計拖了三年。六年了,整整六年,大王為什麽還不回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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