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岐一時也不好多說什麽了,齊王殿下每次進府,餐前羹都是慣例:“大廚房是你在安排?你母親呢?”


    “大廚房殺魚宰雞,母親不好多待。”沈昭嬑低著頭,幾乎不敢去看父親。


    父親知道齊雍謀婚,定也能猜到她和齊雍私下有了往來……


    沈岐深吸一口氣,平複了心中的煩躁:“羹食送來了,你就回去吧,殿下往來家裏多次,怎樣招待,家裏也有了章法,你大病初愈,身體還虛著,不必事事親力親為,早些回梧秋院歇著吧。”


    隻差沒明著說,沒事別往前院瞎湊合。


    沈昭嬑慢慢臊紅了臉,不敢抬頭了,低聲說了一聲是,接著又小聲道:“齊王殿下受了傷,可……可要請大夫過來看看?”


    沈岐臉都黑了,偏頭看了齊王殿下,見他一隻虛握著,抵在唇間,就是眼瞎了,也能看出來,這是偷著樂呢!


    小棉襖不僅漏風,還胳膊肘子往外拐,怎麽也不關心一下,他這個父親有沒有受傷?!


    這難道就是人們常說的:女大不中留?


    沈昭嬑沒聽到父親說話,心裏有些不安,悄悄抬頭,偷瞄了父親一眼,見父親黑著臉,抿著唇,臉色有些難看。


    她縮了縮脖子,連忙低下頭去,不時用眼角的餘光去偷瞄父親,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兒,惹爹爹生氣了。


    爹爹打傷了齊雍,難道不應該請大夫過來看看嗎?


    就這樣放任不管,容易落人口實,還有失禮數……這也說不過去。


    齊雍見她縮著脖子,像隻小鵪鶉一般可憐巴巴地站著,寒風卷進了長廊裏,吹亂了她麵頰兩側的鬢垂。


    他咳了一聲,溫聲道:“我傷得不重,不要緊的,外麵風大,大姑娘大病初愈,不能吹風太久,早些回去歇著吧,”見沈岐臉色更黑了,他連忙補了一句,“免得讓沈侯爺擔心。”


    話說到這份上,沈昭嬑也確實不好繼續待了,對齊雍福了福身,就要離開……


    沈岐沒忍住怒火:“你給我站住。”


    “爹爹,我……”沈昭嬑僵硬身子,站在原地不敢動,爹爹發火了……


    如果爹爹問她同齊雍之間的事,她要怎麽回答?


    要怎樣向爹爹解釋她同齊雍的關係?


    怎麽辦?


    齊雍見她一臉驚慌:“沈侯爺請息怒,之前的事都與大姑娘沒有關係,先讓大姑娘回去歇著吧……”


    沈岐知道自己不該對妱妱發火,可一想到,妱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同齊王殿下有了往來,心裏便湧現了一股怒火,之前還警告過妱妱,不要招惹齊王殿下的,這是將他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沈昭嬑站了片刻,見爹爹沒說話,心亂如麻地退離了長廊。


    沈岐看向了齊雍。


    齊雍連忙收了看向長廊的目光,跟著沈岐一起進了宴息室裏,鄭三守在宴息外麵,不允任何人靠近。


    齊雍一進到屋裏,便雙手作揖,對沈岐行禮:“沈侯卻是不知,當初我在浮玉山見到大姑娘時,大姑娘渾身脫力,差點墜馬,旁邊就是一處山坡……得知大姑娘是沈侯的嫡長女,情急之下,也顧不得男女大防,便接下了大姑娘,同大姑娘一起滾落山坡,與大姑娘有了肌膚之親。”


    沈岐目光緊了緊,眼裏一片駭然。


    妱妱沒同他說這個,隻說自己想殺馬脫困,後來是齊雍出手相助……他聽後沒覺得不對勁,妱妱當時也確實沒事,身上除了一些磕碰的瘀傷,及一些擦傷外,也沒旁的傷,他便以為隻是有驚無險……


    妱妱駟馬失控那處,他後來也去看了,那處山坡不算陡峭,可山石密布,若是墜馬後,從山坡上滾下去,不死也要重傷……


    他又想到妱妱說的那個噩夢。


    妱妱說,噩夢裏齊王殿下沒能及時救下她,她摔斷了腿,落下了病根,每到天氣寒涼之際,便疼痛難忍……


    一下又想到了沈青詞。


    沈青詞摔斷了腿,是有碎骨,所以要落下病根,如果齊雍沒能救下妱妱,那麽妱妱很可能傷得比沈青詞更嚴重……


    他突然不敢想了。


    齊雍見沈岐沉默不語,他把所有責任攪到自己身上,沈岐心疼女兒,想來也不會再生女兒的氣,更不會再責怪沈昭嬑了。


    心裏不禁鬆了一口氣。


    沈岐喉嚨發哽:“所以,外麵那些流言其實是……”他有些說不下去了,“多謝殿下當時出手救下了妱妱……”


    什麽名不名節的,都比不上妱妱的安危。


    齊雍低聲說:“壞了大姑娘的名節,我心中很是抱歉,原也打算隱瞞著這事,隻是,”他歎了歎氣,“那日來了侯府,聽那武寧侯世子也不是良人,心裏便一直記著這事,慢慢便上了心,這才生出了謀婚的念頭,同大姑娘沒有一點關係。”


    沈岐沉默下來,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記得幾年前,有一位同僚家中的嫡女,在街上行走時,差點叫發狂的馬兒撞到,被路過的一位士子拉扯了一把,不慎跌進了那人懷裏,兩人有了肌膚之親,還叫許多人看見了。


    這個士子是進京趕考的寒門學子,家業早就落魄了,是萬萬配不上同僚家中精心教養的嫡女。


    可家裏的嫡女,在大庭廣眾之下同外男親密接觸,失了名節,同僚仍是準備了厚禮,厚著臉皮請求那落魄士子到家中提親。


    那落魄士子拿喬裝相,有恃無恐,逢人便說,同僚家裏舔著臉,求著他娶家中的女兒,鬧得滿城風雨,還傳了許多不堪入耳的流言,那嫡女被鬧得沒臉見人,名聲盡喪,想著今生要嫁這樣的畜生,後來吊了脖子!


    你不想娶,便不娶就算了。


    家裏的嫡女毀了名節,嫁不得高門,挑一個依附的小家族,有家裏撐腰,也不能嫁不出去?


    做什麽毀人名聲?


    同僚家裏咽不下這口氣,告到了皇上跟前,皇上覺著那士子品行不端,取消了那士子的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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