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到了這一步,爹爹還不肯與武寧侯府退婚。


    下一步,齊雍就要親身上場,利用五兵營營指揮僉事一職,對武寧侯府威逼利誘,令武寧侯府主動退婚。


    五兵營營衛指揮僉事一職,讓武寧侯府看到了家族起複的希望,武寧侯府的決定可想而知。


    齊雍一開始就沒給她退路。


    沈昭嬑重活一世,也比誰都清楚,眼下大周朝的太平景象,宛如空如樓閣,海市蜃樓,而隱藏在繁華盛世下的暗潮,洶湧到難以想象。


    五軍衙門是一切禍亂的中心。


    前世,父親身為左都督,手握兵權,身居高位,都沒逃過這場權利的傾軋,沈昭嬑不認為她一個小女子,僅僅仗著前世所知道的一些粗略之事,就能改變鎮北侯府的處境。


    齊雍做為前世權謀之爭最後的勝利者,嫁給齊雍對她才最有利的,至少鎮北侯府有齊雍的庇護,不會再落到前世被奪爵的下場;


    爹娘也不會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禍事,相繼早逝;


    齊雍潔身自好,更不會納一堆小妾給她添堵;


    齊王府的人事她都十分熟悉,管起來不會太費勁;


    現在齊雍還是一個正常人,沒有因髓海之疾精神失常,性情大變,似乎也沒有前世那麽難伺候。


    回頭仔細再改良一下安神香,與通髓香互用。


    再為他調製一些養心安魂的藥茶,助益睡眠的香包,想來他的病情很快就能恢複,也不會像前世那樣,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隻要不奢求太多,恪盡本分做一個好王妃,齊王府的日子不會太難過。


    重活一世,她不求情愛,隻想護親人一世安康。


    想明白了這些,沈昭嬑心中安穩了許多。


    看了時辰,已經到醜時(1點),身上實在乏得厲害,忍不住打了一個嗬欠,躺在榻上,很快就睡著了。


    迷迷糊糊她做了一個夢。


    夢到前世駟馬失控後,她從山坡上滾下去,摔斷了腿。


    那時她疼得撕心裂肺,哭得一臉鼻涕一臉淚,不停地喊著救命,一直喊到嗓子都啞了,都沒有人來救她。


    她扒著山坡上的石頭,試圖往上爬,可她的腿摔斷了,使不上力氣,山坡上的泥土太過鬆軟,雙手被石頭磨得出血,沒爬了沒幾下,就滾了下來。


    就在她實在堅持不住時,身子突然被人抱起。


    她已經疼得神誌不清,卻下意識把眼睛睜得老大,想要看清救她的人,卻隻看到了模糊的輪廓。


    夢中,沈昭嬑對他很依賴,緊緊攥著他胸前的衣襟,無意識喊著疼。


    昏沉間,她聽到有一道低沉的嗓音,出聲安慰她:“沒事,孤送你回京找大夫,很快不疼了……”


    “一會兒就不疼了。”


    她身上疼得厲害,心裏卻覺得很安心,窩在他懷裏,哭著撒嬌,一會說要吃桂花糕,一會兒凶巴巴地不讓他走,還對他發脾氣,耍小性子:“你不要走,我疼,我真的好疼,不許走,就在這兒陪我,別走……”


    “我、我都受傷了,你還欺負我……”


    後來她聽到,他說:“我不走。”


    還主動拉住她的手。


    她終於不哭了,緊緊攥住他的手,覺得那雙手真的好大,幹燥硬實,包裹著她的手。


    她忽然什麽都不怕了。


    沈昭嬑做了一晚的夢,醒來時外麵天光大亮,陽光從紙糊的窗牖裏透進,她茫然地躺在榻上。


    夢裏的男子模糊不清,看不真切,沈昭嬑確信是齊雍無疑。


    也不知道夢中的場景是真是假?


    她為何做了這種奇怪的夢?


    沈昭嬑覺得莫名奇妙,前世她醒來後,並沒有被救的記憶,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


    母親問她時,她也是一問三不知,反而問了母親恩人的事。


    母親歎氣:“那人沒有親自出麵,隻派了一個隨從將你送進府裏,臨走時,還提醒府裏,說你的腿傷尋常大夫治不了,恐誤你的傷情,讓你落下傷殘,已經提前派人去大興,請前太醫院張院史過來幫你治腿。”


    “你當時疼得昏迷,張院史過來後,為你檢查了傷勢,也說虧得是他過來,不然你這條腿就要瘸了。”


    那時,沈昭嬑對這個救命恩人充滿了感激。


    換作旁人出手救了她,還把她送回家中,已經是仁之義盡,哪裏還會管她傷得嚴不嚴重?


    他還主動尋了能為她治傷的大夫。


    後來母親又說:“對了,對方的隨從還留下了一盒桂花糕,隻說你昏迷時一直嚷著要吃,回來時,正巧路過了禦芳齋,就順手買了一份,隻可惜,昨兒我一直擔心你的傷勢,桂花隨便放著,估計是不能吃了……”


    禦芳齋的桂花糕都是現做現賣,要盡量當日吃完,如果吃不完,就要放在冰鑒裏妥善保存。


    沈昭嬑沒有被救時的記憶,不可能做一場夢,就是前世發生過的事,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大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沈昭嬑搖了床鈴。


    不一會子,紅苓端著水盆進了屋:“小姐,您醒了,昨天晚上睡得還好嗎?”


    沈昭嬑從榻上坐起,感覺自己精神不錯:“還好,現在什麽時辰了?”


    紅苓拎了帕子遞給她:“已經辰時了(7點),大夫人卯時就打發巧屏姑娘過來,說您昨兒受累了,叫奴婢們不要打擾您,讓您睡到幾時是幾時。”


    沈昭嬑起身洗梳。


    紅苓與她說了府裏的事:“今兒卯時一到,府裏的匠人就把大房和二房之間的中門給填上了,工匠搬了太湖石,在那處砌了一座假山,把堵上的地方給擋住,還在附近重新布了景。”


    沈昭嬑笑了下:“大房和二房之間還有一處側門,重新派兩個持重的婆子過去守著,以後二房的人往來大房,便多注意些。”


    中門四通八達,可以隨時進入大房任何地方,沒有限製。


    側門隻能進入特定的地方,以後二房再來大房,就要處處受限。


    老夫人畢竟還在,爹爹不可能禁止二房不來大房,晨昏定省不必日日過來,隔三岔五也該表一表孝敬心,以免落人口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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