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嬑無法自欺欺人,她對齊雍生出了一絲複雜的感情,說不清是對他的感激,還是對他的疼惜,抑或是二者都有。


    她開始關心齊雍,為了助齊雍緩解病痛,她苦心鑽研香方,改良了安神香;


    為他做通髓香;


    向程子安學習調製藥茶,為他精心安排養心安神的膳食……


    即便如此,齊雍連一個名份也不肯給她。


    有一次,她忍不住試探齊雍:“我入了攝政王府這麽久,一直無名無份管著府裏的中饋,卻有些名不正言不順,按照皇家慣例,您是可以先納側妃進府,隻要在正妃進門之前,不要生下子嗣……”


    說這話時,她心中滿是苦澀。


    她曾經也是出身高貴的名門貴女,是世家精心教養的嫡長女,如今卻要上趕著想給人做妾。


    她隻是想要一個名份,正室也好,妾也罷,至少堂堂正正的,而不是一個無名無份的玩物。


    一句話還沒說完,齊雍便捏住她的臉:“沈昭嬑,孤將你帶進府裏,護你周全,可不是為了讓你給孤做妾,你最好打消了這個念頭,以後想都不要想。”


    那一瞬間,沈昭嬑心灰意冷。


    她突然醒悟過來,齊雍身為攝政王,身份何其尊貴,便是一個側妃之位,那也是要上皇家玉碟,是許多名門貴戚們高攀不起的。


    他若是想要納側妃,整個大周的貴女都要任他挑選。


    自己隻是齊雍的白月光替身,一個玩物,又有什麽資格要求齊雍給她一個側妃名份呢?


    當真是癡心妄想。


    後來齊雍抱著她說:“妱妱,我最近一直在調查鎮北侯當年勾結叛黨的案子,你不要心急,等這個案子查清了,鎮北侯府就能複爵,你也能堂堂正正做人,到時候……”


    沈昭嬑一顆心卻墜入穀底,笑著打斷他的話:“多謝殿下。”


    齊雍都願意幫她調查父親的事,她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做人不能太貪心。


    齊雍對她已經夠好了,除了名份,什麽都給她了,她要學會知足,隻需乖乖做一個白月光替身,成為他的榻上寵,籠中雀。


    認清了自己的身份,沈昭嬑也不再奢求名份,為了讓齊雍盡力調查父親的案子,她對齊雍百般討好。


    可是齊雍卻並不滿意,脾氣也越來越暴戾,時常因為髓海疼痛喪失理智,控製不住自己,做出一些可怕的事,


    有一次,齊雍將她帶去了王府暗牢,將一個罵她“賤人”的犯人活剮了。


    還有一次她遇到刺客,齊雍怒不可遏,當著她的麵將刺客削成了人彘。


    齊雍清醒過來後,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將她死死地按在懷裏,不停地向她道歉,讓她不要害怕,還向她保證,以後再也不會這樣做。


    後來,齊雍確實沒有再當著她的麵,做這些殘忍的事。


    她卻因為接連的兩件事嚇得一病不起,夜裏時常被噩夢驚醒,每次看到齊雍,就會想到那些血腥殘暴的場麵。


    有一陣子,她甚至害怕見到齊雍。


    可是,沈昭嬑心中很明白,即便齊雍是世人眼中的“活閻王”,即便他殺人如麻,暴戾恣睢,毫無人性……


    可他到底幫過鎮北侯府,父親到死都對他心懷感激。


    也一直護著她,給了她一個容身之地。


    這世上任何人都有資格厭惡甚至是懼怕齊雍,唯獨她不行。


    她也曾想過,如果父親沒死,鎮北侯府沒有被奪爵,她還是名動京華的鎮北侯嫡長女,她應該是有資格嫁給齊雍做正妃,與齊雍像爹娘那樣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是!直到她死,齊雍連一個名分都沒有給她。


    前世求而不得的名份,這一世齊雍輕易就許給了她,這讓沈昭嬑有一種荒謬又不真實的感覺。


    沈昭嬑心亂如麻,輾轉反側,心情愈發煩躁。


    屋裏有些憋悶。


    她忍不住喚了一聲紅藥,沒人應聲。


    這才想起,是因今天府裏辦宴,身邊的幾個丫鬟也都累了一整天,夜裏便沒叫她們值夜,讓她們回自己屋裏休息去了。


    沈昭嬑隻好披衣起身,走到臨窗的炕前,伸手推開窗牖。


    驀地看到齊雍出現在眼前。


    四目相對,沈昭嬑睜大了眼眸,確定自己沒有眼花,沒有看錯,也沒出現幻覺,眼前這人真的是齊雍。


    她“咣”一聲,下意識關上窗牖。


    齊雍扒住快要關攏的窗門。


    沈昭嬑力氣沒他大,沒辦法隻好鬆開:“殿下身體不適,怎的沒在碧雲苑歇息,大半夜還到處亂跑?這裏是侯府內院,殿下還是趕緊離開吧!”


    大周朝貴族可以豢養護衛,根據官位品級,增設護衛數量,鎮北侯府就養了不少高手,也不知道這些人都是幹什麽吃的!


    齊雍扒開窗門,將一個紅漆的攢盒遞進屋裏:“這個給你。”


    沈昭嬑愣了一下,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了,手已經不聽使喚接過了攢盒,直到雙手捧著攢盒時,才意識到,自己不該接齊雍的東西。


    她想將攢盒還回去。


    可接都接過來了,再還回去,是不是有點太矯情了。


    齊雍趴在窗子上:“打開看看。”


    沈昭嬑第一反應就是打開攢盒,四格的攢盒裏,擺了禦芳齋的桂花糕、海棠酥、紅豆馬蹄水晶糕,還有一盒鬆子糖。


    沈昭嬑一下抬眸,看向齊雍。


    齊雍笑道:“剛出爐不久,應該還是熱的。”


    沈昭嬑抱緊了攢盒:“禦芳齋早就歇業了,你幹嘛……”


    “聽沈侯說,你每次心情不好,隻要吃了桂花糕,就會開心起來,就讓逐風去買了一些。”


    這話確實是沈岐說的,卻不是沈岐對他說的,是暗衛偷聽到沈岐要買桂花糕哄女兒開心。


    不過,齊雍還記得之前在浮玉山別苑,小女娘就是昏迷了,還無意識地嘟嚷著要吃禦芳齋的桂花糕。


    當時他想著,進京後如果順路的話,買一盒桂花糕也不是不行。


    可惜,他們在別苑耽擱了不少時間,後來抄近路進了京,和禦芳齋不順路。


    沈昭嬑在心裏埋怨爹爹不靠譜,什麽話都對齊雍說。


    不過,她心裏還是有些開心的:“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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