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嬑斂下雙眼:“是有些日子沒去給老夫人請安了。”


    紅藥察覺大小姐語氣不大對,提及老夫人時,連祖母也沒叫,語氣更是含了一絲淡淡的涼意。


    梳洗完畢,紅苓端了早膳過來。


    碧粳米加蓮子、芡實、茯苓、山藥熬製的四物粥,另黑芝麻油酥餅、素菜卷餅,木瓜杏仁牛乳羹,及幾碟開胃的鹹酸菜。


    都是沈昭嬑從前喜歡的。


    用完早膳,紅蘿過來稟報:“大小姐,福安堂那邊傳來消息,張婆子人沒了,說是怕連累家人,昨兒夜裏自己解了係腰帶,吊了脖子,老夫人得知這事,心裏過意不去,連早膳都沒用,還讓吳嬤嬤好生收殮,還差人給張婆子的家人送了八十兩銀子,將張婆子的家人打發去了京效的莊子上。”


    八十兩就買了張婆子一條命,沈昭嬑毫不意外:“讓廚房熬些燕窩粥給老夫人送去。”


    紅蘿連忙應是。


    沈昭嬑又問了紅苓和陳大。


    昨天進城之後,她將紅苓和陳大送去了醫館,回府後交代下人去醫館接應,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


    紅蘿忙道:“大夫說,紅苓受了些皮肉傷,沒什麽打緊,就是頭部受到了撞擊,可能會有些頭暈,惡心的症狀,按時吃藥,臥床三五天就沒事了。”


    “陳大從馬車上摔下來,撞得頭破血流,好在及時包紮止血,也沒什麽大礙。”


    沈昭嬑一聽紅苓沒有大礙,心裏一鬆,前世紅苓為了救她,連車帶人摔下山坡,慘烈至極。


    陳大雖然僥幸活著,卻變成了癱子。


    現如今他們都安然無恙,可沈昭嬑心裏依然有些難受。


    “再請個大夫過去看看,用最好的藥,銀錢從我賬上走,挑些上好的藥和補品送過去,讓他們好好養著身子,等身體好了,一切照舊。”


    說完,又一人賞了三十兩的紅封,挑了幾匹不錯的布絹,叫人給紅苓和陳大送去。


    她屋裏四個丫鬟。


    紅藥和紅苓一個穩重冷靜,一個細心周到,是貼身丫鬟,平常負責她的衣食住行。


    紅蘿機靈,負責幫她跑腿遞信的活計。


    紅芝是幾人當中年歲最大的,管著她房裏的大小事,也從來沒出過紕漏。


    還有一個姓何的管事嬤嬤,和趙嬤嬤一般精明能幹,從前是母親的陪房,後來叫母親送到她的院子裏,今後也會成為她的陪房。


    何嬤嬤夫家姓陳,當家的陳寶貴,負責打理她名下的鋪子,陳大是何嬤嬤的長子。


    何嬤嬤老家在通州陳家莊,是母親的陪嫁莊子,前些天告假回去省親了。


    沈昭嬑帶著紅藥去福安堂。


    沈老夫人已經起身了,許是昨夜沒有睡好,精神不太好,一手撐著腦袋,斜斜地靠在臨窗的大炕上。


    見沈昭嬑來了,老夫人勉強打起了精神:“你今天第一天管家,若有什麽不懂的地方,就向你二嬸娘問去,畢竟幫你母親管了這麽多年的家,比你有經驗。”


    沈昭嬑垂下眼睛,低頭聽著。


    事到如今,老夫人仍沒放棄讓二房管家的念頭,仿佛陳氏管家上出現的一切紕漏都不值一提。


    沈老夫人歎了歎氣,語重心長道:“你母親病了之後,也是你二嬸娘裏裏外外在操持,你母親這才能安心養病,她是長輩,又向來待你不薄,可別因為昨天的事,就與她疏遠了情分。”


    老夫人一邊以她年歲小,拿捏她,想讓陳氏順理成章地插手中饋事宜。


    一邊又提醒她,陳氏管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功,幫了大房許多也是事實,她要敬陳氏是長輩,顧念與陳氏侄嬸情分,禮讓陳氏。


    沈昭嬑柔順說好。


    見她還如從前一般乖巧順從,沈老夫的不滿也散了一些,語氣也變得慈愛:“你年歲不小了,確實該曆練些中饋上的事,隻是侯府家大業大,主持中饋沒你想得那麽簡單,可別出了差錯,到時候驚動你母親,反令你母親受累,可就不好了。”


    字字句句,仿佛是在為她著想,可沈昭嬑心知,老夫人這會子又用母親的身體拿捏她。


    沈昭嬑乖巧點頭:“祖母說得是,隻有家裏安好,母親才能安心養病,身體也能早些好起來。”


    沈老夫臉上終於露了一絲笑容,轉頭讓吳嬤嬤取了一個巴掌大的檀木盒子過來。


    是一串色澤桃紅的碧璽手串。


    “昨兒說了,要送你一串紅碧璽手串,戴著避邪消災,保佑我們昭姐兒,以後順順當當的。”


    沈昭嬑忙道:“祖母,這太貴重了。”


    碧璽石以湖藍、鴿血紅、翠綠三種顏色為貴,桃紅色次了一等,卻也是十分難得。


    “祖母送你的東西,你收著便是,”沈老夫人拿起手串,不由分說就套到她的腕子上,“桃紅鮮亮明豔,正適合你戴。”


    沈昭嬑滿臉歡喜:“謝謝祖母。”


    這時,二房的兩個庶女,三小姐沈青月,四小姐沈青桑過來給老夫人請安。


    沈青詞昨天被老夫人罰了禁足,也不好過來。


    沈青月嗓音溫軟:“二姐姐昨夜又有些咳嗽,母親一早就去了青芙院照看,要晚些過來給您請安。”


    她今年十三歲,梳了垂掛小髻,隻戴了煙粉色的絨花,穿著碧綠色繡粉色蓮紋的上裳,水青色的折枝紋湘裙。


    一張瓜子臉小巧瑩白,五官也生得精致,模樣十分嬌美。


    沈老夫人蹙眉:“怎麽不請個大夫看看?”


    “請了,”沈青桑搶先回答,“昨天晚上就請了,大夫說,二姐姐沒什麽大礙,就是大病初愈,身子還虛著,要多休息,不能受涼。”


    沈青桑今年十二歲,不如沈青月嬌美,粉紅纏枝薔薇花紋上裳,搭了珍珠白的斕邊薔薇馬麵裙,倒也清秀可人。


    沈老夫人總算放心一些,便讓吳嬤嬤差人去二房瞧瞧。


    沈青月和沈青桑一左一右地坐過來,與沈昭嬑說話。


    沈青月麵帶愁色:“大姐姐請了齊王殿下身邊隨侍的程大夫為大伯母看診,不知大伯母身子可還好些。”


    沈昭嬑柔聲道:“說吃了相克的東西,壞了身子,以後要慢慢養著,切忌操勞。”


    言下之意,一時半會好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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