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神明,不信神明。


    若是見到了呢?真的還能心無旁騖地隻為利益爭奪嗎?


    甘棠麵向神像,低聲說道:“太陽神選擇了他認為最合適的人選,不過,神也說了,若是在其位、不謀其職,那往後便也不必再裝作對他尊崇的模樣。”這一句,堪稱威脅。


    “神諭”已經不再是隻能通過言語傳達的東西,如果辦事不力引起神明的不滿,那下一次神明也可以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不滿。


    拿到神諭的想著怎麽完成任務,沒拿到神諭的想著怎麽發揮能力打輔助爭取下一次被點名。


    在這樣的強壓下,誰都不可能再隨隨便便應付。


    這邊祭司們在商討著怎麽開始任務,另一邊甘棠看奧西裏斯還在抄錄處久久沒有回神,不再記錄,不由問道:“奧西裏斯,有什麽疑問嗎?”


    奧西裏斯沉默幾秒,這才說出他的猶豫:“瑪特大人,這些紙需要保存下來等待神諭嗎?”


    神明最忠實的信徒,已經開始擔心起了下一次神諭降下時要如何妥善處理。


    其他人的討論聲漸漸停下,紛紛豎起耳朵。他們是不是也得想想,以後怎麽讓神明降下神諭?


    製造“神諭”倒不是什麽麻煩的事情,其原理就是用堿加上酚酞顯色。


    堿是從廚房裏取的,酚酞則是葡萄酒裏有的成分。葡萄酒堪稱頂級的貴族飲料,也常常被當作祭品,所以拿起葡萄酒來顯示神倒也剛好配得上神明的身份。


    掌握了方法,想要造多少神諭都可以,但用的次數多了很難保證不出紕漏。


    甘棠想著,果斷搖了搖頭:“不必,除非是重大指示,否則神明不會輕易下達神諭。”


    曼努西斯靠近甘棠,沉聲問道:“瑪特大人,神跡已經許久都不曾現世,太陽神為何頻繁現身?”


    身處於一個信奉神明的國度裏,誰都有期待過神明的垂憐。在曼努西斯漫長的人生中,也是一樣。然而,他從未聽到過神明的召喚,對神明的期許也漸漸湮沒。


    在甘棠出現後,曼努西斯見過了許多無法解釋的事情,他也再次相信神明在注視人間,可他心中仍舊存在著疑慮,此前他們未被傳召過,難道他們都是被神明拋下的人嗎?


    甘棠沒有破壞曼努西斯心中的期許,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曼努西斯,神明一直在,隻是他的聲音不曾被人聽見。我是幸運的,聽到了他的聲音,所以傳達他的聲音。曼努西斯,如今,你不也‘聽’到了嗎?”


    教育改革悄然無息地開始,在王室和貴族們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以神廟為首的祭司已經陸續開啟教學模式。


    每個人在人生中或多或少會獲得指引,有人將其歸結於緣,有人將其歸結於神。


    甘棠想得分明,要以王室公主的身份獲得自由,她就必須得先獲得民心。要想成為民心所向,就必須先把好人好事都抬上來。身份水漲船高的時候,那才是海闊憑魚躍的契機。


    現在為信徒們做的鋪墊,都是為了能夠迎接更好的未來。


    隻不過,剛好這份未來不僅是她的,也屬於拉赫曼王朝每一個人。


    ……


    金色餘暉下,王宮內外,燈火通明,一場古老而莊重的婚禮正在緩緩拉開序幕。


    天空被染上了淡淡的橙紅色,水麵波光粼粼,與河岸上的金色沙地交相輝映。


    甘棠帶著祭司們到達王宮時,拉赫曼四世正在王宮門口等候。


    見到被簇擁的她,他還有種恍如隔世的不真切感。


    他們多久沒見了?似是很久,每一次有關於她的消息傳來,必然伴隨著重大的變革。可細想一下,他們不過才分別半年。


    四世張了張嘴,語氣有些沉悶:“瑪特……大人。”


    甘棠對他微微頷首,她現在的表情管理能力是越來越強了,主打一個悲天憫人:“哥哥。”


    他們到底是兄妹,四世出來迎接一下也沒什麽稀奇。


    可四世這情況,顯然不是純粹地為了迎接。


    兄妹二人朝著宴會廳的方向步行,寒暄過後,四世終於開了口:“王還在籌備戰事。”


    “嗯。”甘棠應聲。


    “其實我和幾位兄長都勸過,但他對這件事勢在必行。”


    “時間會證明對錯。”


    “太陽神還在生氣嗎?”


    “他沒那麽閑。”


    甘棠一句話把四世噎得夠嗆,他清了清嗓子,接著又道:“你最近,小心些吧。”


    其實這話,四世不說,她也能感受得到。


    神廟附近開設學堂後沒幾天,三世就將她叫進王宮裏,關起門來把她罵了一通。


    她能通神又怎麽樣?在三世看來,她是他的女兒,他是神明在人間的化身,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她都應該臣服於他。


    甘棠嘴上說著“好好好”,實際上就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被罵兩句也不掉肉。而且,他要是繼續作下去,他肯定死得比她早。


    甘棠合理懷疑,要不是因為她現在還同時擔任著神廟主祭司的職務,三世迎娶王後可能都不想讓她出席。


    嘖,聽不進勸的男人,早晚要出事。


    至於四世的提醒嘛,甘棠也清楚,他沒幾分真心在,更多的還是想拉攏她,原因則是出在王後身上。


    二人走到偌大的宴會廳後便分道揚鑣了,甘棠作為主祭司有自己的職責,需要在相應的位置做引導。


    也許是因為大喜日子的緣故,拉赫曼三世看到她,難得多了幾分笑意。


    隻見他身披金色的華服,頭戴鑲嵌著寶石的王冠,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就站在入口處,等待著他的往後。


    隨著祭司們莊嚴的吟唱聲響起,婚禮儀式正式開始。甘棠走在隊列的前方,與其他祭司一起身著白色長袍、手持聖杖,引導著王後入場。


    當王後踏進廳中的那一刻,拉赫曼三世便迎了上來,伸手對她說道:“我親愛的安卡,願神明的祝福永遠伴隨著我們。”


    沒錯,三世的新娘,是他的女兒、原書裏四世的王後,安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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