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的深度變化不大,但比較極端。


    偶爾有幾步水會深到脖頸處,但是再走幾步,水位又會下降到腰際、大腿處。


    張啟靈上一次鑿刻的記號就是留在較淺的水域,在湖邊緣到湖中心,還不到1\/3的石柱位置上。


    想必之後的記號,也就是之後的路,不是在水底,就是要繼續靠近湖的中心了。


    黑瞎子發現了記號,原地打了個呼哨叫回眾人。


    吳峫一過來就懵了。


    黑瞎子衣服上的血跡都被湖水衝泡的幾近消失,但關皓在他背上,要高一些,所以湖水沒有完全衝刷掉那些血跡。


    關皓小半張臉都染著血,垂在黑瞎子身前的手臂也汙著血。


    他像是在凶殺案現場滾了一圈,還和殺人魔交手被打了個半死。


    “關....”吳峫愣在原地,訥訥地叫了兩聲關皓的名字。


    關皓還醒著呢,聽到吳峫叫他,尋思向吳峫問個好,但頭重得抬不起來,喉嚨鼻腔也燒疼到說不了話,隻好琢磨一些別的問好方式。


    黑瞎子抬眼掃了一眼吳峫,還有都聚攏過來臉色茫然震驚的胖子、陳文錦等人。


    他心情差到掛不住笑,一時也不知道說些什麽,竟是張啟靈微微皺了皺眉,先開口道:“沒有用?”


    黑瞎子知道啞巴張說的是龍骨,他苦笑了一聲。


    “有用,但他的情況比較複雜。”


    張啟靈聽罷點了點頭,伸手就去解手心包好的繃帶。


    他剛剛開了一個結,黑瞎子就道:“...別介啊,啞巴。”


    張啟靈抬眼去看,黑瞎子身前無力耷拉著的關皓手臂,關皓食指中指交叉,匆匆比了個小x。


    他似乎動動手指也有些勉強,張啟靈幾乎是剛剛看清,關皓就鬆了力道,手指又虛虛地低垂下來,沾著零星的血跡。


    黑瞎子歎了口氣,沾濕了自己的手,帶著水珠捏上關皓的手指,蹭去了他指尖的血漬。


    “看到沒,這是寧死不屈表示抗議呢。”


    黑瞎子笑了一聲,聲音卻是低沉的。


    “啞巴,我估計會和龍骨一樣,治標不治本。”


    這裏有拖把的那兩個夥計,還有陳文錦這樣的外人。


    黑瞎子沒有點明和龍骨一樣的是張啟靈的血,不過話裏話外的意思,該明白的也都明白。


    “而且,我倒是真想從你身上薅點兒,搞個什麽內服外敷之類的——”


    黑瞎子又笑了笑,說道:“可惜我家這個體麵人不樂意。”


    張啟靈默默地看著黑瞎子,黑瞎子笑著歎了口氣。


    “我是真怕了...”


    黑瞎子道,“啞巴,幫我個忙吧。”


    他示意張啟靈去看記號。


    “想想怎麽最快出去。”


    “哦——還有。”黑瞎子捏了捏關皓倔強比出的耶,“我猜這意思,大概是向誰問好?”


    ...


    “...小哥,你有想起來什麽嗎?”


    吳峫小心翼翼的問道。


    黑瞎子不想關皓一直泡著水,就帶著關皓先到湖邊了,留下眾人圍著柱子麵麵相覷。


    張啟靈搖頭不語,隻是看著他刻下的痕跡,眼神中看不出一絲的波瀾。


    胖子擰著眉看著湖邊的黑瞎子二人,半晌也是重重的歎了口氣,罵道:“這他娘的都是什麽事兒啊。”


    吳峫也想歎氣,但可能是關紹離奇的比耶好心態給了他一種割離感,他便還有精力出言分析。


    “這一路過來,我們後半段不說別的,找路都是跟著小哥的記號,可以說是很順利的。”


    “但我仔細想想,前半途我們沒有記號的時候,都是跟著人麵鳥的雕像指示在走。”


    他道:“剛才水道裏也再次出現了人麵鳥,雖然我們接下來的路按照小哥的記號去找,去走,肯定能到達目的地。”


    “但每一次出現人麵鳥都會有怪事,這蓄水湖一定不是平和之地。


    現在我們累得都隻剩半條命,關紹還出了事,再出現什麽問題,恐怕一個也跑不脫。”


    胖子點了點頭,吳峫想了想,轉頭問陳文錦有什麽看法。


    陳文錦是老一輩的好手了,更是考古隊的領隊,吳峫想著她應該能拿個主意,就問她大家是休息一下同進同退,還是派人探路先摸摸底。


    陳文錦沉吟道:“已經到了這裏,我自己是沒有退縮和放棄的理由,這是我命裏必須要走的路。”


    “但是我們沒有必要所有人都去犯險,我雖然不清楚那個小夥子是什麽情況,但他變成這樣,想必也和此行的凶險也脫不開幹係。”


    “所以,你們在這裏休息,我要一個人過去看看。”


    她臉色平靜,神色極其嚴肅認真:“如果我兩個小時內回不來,你們可以順著湖岸尋找其他的出口,再想辦法出去,千萬不要過來了。”


    “出口。”張啟靈忽然想起什麽,伸手摸了摸記號柱子,上麵有一個像是字母b和h上下砍了一半組出來的新字母。


    他沒有看陳文錦,隻道:“我也去。”


    說罷就抬手指了指湖的一側,意思估計是出口的方位在那裏。


    吳峫和胖子沒有往出口的方向走,他們一對視再一合計,就互相明白了。


    他們都是要走到底的。


    拖把那幾人因為磊子的死,已經徹底失了勇氣。


    拖把早前也醒了過來,但自從醒了就再沒發言,他臉色青白的嚇人,眼睛裏也失了魂,死氣沉沉的。


    他們幾人一見張啟靈指出了出口,就拱了拱手,都往出口的方向蹚水過去了。


    吳峫倒也理解,但還是想起來他的三叔,就叫住拖把問道:“我三叔呢?你不是說留人看顧他了嗎?”


    拖把恍惚了一陣,回頭看向吳峫,臉色有些奇怪。


    “你不知道?”


    吳峫也奇怪道:“什麽不知道?”


    “我沒留人在那裏...”拖把擺了擺手,簡短道:“他當時就沒氣了。”


    吳峫先是怔了怔,然後一下子就笑了出來。


    “你說誰沒氣了?”吳峫道:“你他媽說誰呢?誰沒氣了?”


    吳峫抬腿就要去拉住拖把,胖子攬住吳峫攔了一下,張啟靈和陳文錦也皺了皺眉,像是完全不信。


    拖把很醜地抽動了一下臉皮,好像是覺得痛苦又好笑。


    “磊子沒氣了呀,吳三爺也沒氣了呀。”


    拖把眼眶通紅,重複道:“我留人在一具屍體旁邊幹什麽?我說了,三爺當時就沒氣了。”


    說完,拖把看也不看他們,自顧自地衝著出口去了。


    他的兩個手下也跟著,其中一個又停下來,看了半天吳峫,最後點了點頭又匆匆追上拖把。


    吳峫腦子裏嗡了一下,血液直衝腦門,“我三叔淘沙那麽多年,怎麽會死在這裏!”


    他衝著拖把的背影連潑帶砸地打水,“你他媽不會說話就別說,操你媽的你咒誰死呢!”


    “你他媽的——”


    胖子伸手揪住要一屁股坐進水裏的吳峫,提氣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又道:“小吳同誌!冷靜點!”


    胖子勸道:“我看那幾個人也不見得說假話,但你也別急!”


    吳峫粗粗喘著氣,眼神裏冒著火,也藏著惶恐不安。


    胖子看著他道,“那話是真是假不都由著他們說了?不行我們出去的時候原路返回,找找就知道了。”


    胖子拍他的肩,叫他冷靜想:“要是有屍體,你就收殮了,要是沒有,那你三叔就是脫身了。”


    吳峫狠狠搓了把臉,還低頭用涼水拍了拍氣得上頭的腦子,連說了好幾個對和不對。


    “胖子你說得對,但是也不對。”


    吳峫冷靜了一點,說道:“我三叔就是有屍體,那也可能是老狐狸做了個替死鬼來誆我的。”


    “但總之...”吳峫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到時候出去一看就知道了。”


    陳文錦默默低著頭思考,沒有說話,胖子見吳峫冷靜了下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但吳峫剛一冷靜,那個“死”字糾纏連掛著,讓他聯想起也慘得快斷氣的關紹來。


    先前因為關紹自己心態很好而虛假輕鬆的心情,這會兒終於後知後覺的翻騰起慌亂來。


    吳峫趕忙看向張啟靈,“小哥,小哥!你快去告訴黑眼鏡出路怎麽走——”


    “哎呀——要麽我去!”


    說罷吳峫就抬腿要往岸邊衝,張啟靈抬手捏了一下他的肩膀止住了他的衝勢,自己朝岸邊的黑瞎子去了。


    但吳峫還是著急,就跟在張啟靈屁股後麵一起跑了過去。


    ...


    吳峫和張啟靈過去的時候,黑瞎子正坐在稍高一些的石頭上,讓關皓靠著他,一點一點的喂著喝水。


    關皓還挺精神,看見他們過來了,就朝他倆眨了眨眼。


    吳峫莫名覺得那就是朝他“嗨”的意思,於是也抬手晃了晃。


    但因為實在是覺得這場麵太難以言喻,所以吳峫皺著眉,手還沒放下,就滿臉寫著“你是不是瘋了”和“我是不是瘋了。”


    關皓好像是笑了一下,但一點聲音也沒有。


    黑瞎子擰住水壺,替他解釋道:“失聲了,但應該是炎症造成的,暫時的。”


    一聽這話,吳峫瞪大眼睛湊到關皓麵前,在他眼前把手晃上晃下的動。


    黑瞎子就無語道:“小三爺,我說的是失聲,不是失明。”


    吳峫愣了一下,有點尷尬地摸了摸脖子,關皓倒是不介意,還直衝吳峫傻樂。


    他笑得牙不見眼的,一臉“老子心態絕好”的樣子。


    關皓沒有再流鼻血了,應該是身體素質不錯,血小板凝血成功了。


    但失血過多讓他臉色難看,唇色和眼下也白裏泛青,眼神也偶爾有些困頓的虛焦。


    吳峫幫黑瞎子先扶著關皓不倒下,黑瞎子就站起來跟著張啟靈走開了兩步,確認出口的位置。


    張啟靈避開擋視線的石柱,指向湖另一側的出口。


    憑著零星想起來的記憶,他提醒黑瞎子,出口會有一段3分鍾左右閉氣需求的水道,還有一些守株待兔的野雞脖子。


    黑瞎子神色出奇的認真,點頭表示了解。


    但他見張啟靈似乎是有了一些記憶,就嚐試問道:“啞巴,這裏是不是有什麽大型磁場、能量場?”


    張啟靈眼神微頓,像是在回憶,黑瞎子偏頭看了看兩三米外的關皓,又補充道:“或者什麽特殊功能的青銅器,像六角銅鈴那樣的。”


    “你大概能猜到,小關體質有些特殊,勾魂攝魄的東西最容易打擊到他。”


    “六角銅鈴,秦嶺的青銅樹...”黑瞎子沒去看張啟靈,反倒讓視線低低地停留在關皓的側臉。


    “磁場這個東西,上一次是秦嶺那棵青銅樹,你要是不清楚就問問小三爺長什麽樣。”


    “總之,上一次是迎頭痛擊,小關說他沒有反應時間,幾乎是眼睛一睜一閉就覺得自己要死了。”


    “但這一次卻是緩慢地侵蝕。”


    黑瞎子皺了皺眉,“我說不好這種感覺有什麽來由,但確實覺得單從程度來講,像是有一個層層級級,推進疊加的過程,並不是突然發生的。”


    “所以我也有疑慮,這裏對小關造成傷害的到底是磁場,還是什麽別的東西。”


    黑瞎子道:“我是不會進去查探清楚了,但你知道,我們這類人,就算是死也要死個明白,更何況是身邊人的事。”


    “我知道他有些要命的天賦。”


    黑瞎子聲音變輕,像是說給自己聽,又像是遠遠地朝著關皓許諾。


    “但他那麽年輕,我想盡可能讓他留得久一點。”


    “......”


    張啟靈偏移視線,眼神也停留在吳峫和關皓的身上。


    吳峫像是感覺到什麽,略顯疑惑的朝“南瞎北啞”看來。


    “小哥?”


    隔著兩三米,吳峫也沒有喚得很大聲,但張啟靈看著他的唇形,輕而易舉的讀出了這樣的唇語。


    張啟靈微微搖了搖頭。


    他移開視線,遙遙地對著記號石柱,聲音寡淡。


    “我想起來的不多,尤其是這裏,記憶大片大片的斷,幾乎是到一處才想起來一處。”


    “但我知道這裏的不是青銅器...”張啟靈突地悶哼了一聲,抬手按上了太陽穴。


    黑瞎子沒有伸手去扶他。


    “得,張爺,歇著吧,要是小三爺有命活著出去,我兩毛一條短信問問看。”


    話是這麽說,黑瞎子也並沒有離開,倒是和他並肩站著,耐心地等著。


    張啟靈忍耐了半晌才平靜了呼吸,他也並不惱,倒是答了黑瞎子一開始的問題。


    “天石。”張啟靈道。


    “什麽?”黑瞎子下意識發問,隨後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


    “隕石?”


    黑瞎子愣了一瞬,似乎這個答案完全超出了他的預計,而張啟靈更是道:“隕玉,非比尋常。”


    “你最好帶著他速度撤離。”


    黑瞎子呼吸滯了一瞬,掉頭就去找關皓。


    “啞巴,謝了。”


    張啟靈沒動,他低頭看向湖水,裏麵倒映著他的樣子。


    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樣。


    十幾秒後,影子旁邊又冒出來一個影子,身邊也有人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張啟靈微微抬頭。


    “小哥,你看什麽呢?”吳峫問道。


    “......”


    張啟靈一如既往的沒有回答,邁步走向又一個終點。


    “總是不回答,@#$%$^...”


    吳峫對著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碎碎念了一些不滿,但還是任勞任怨的跟了上去。


    另一邊,黑瞎子把關皓打橫抱起,明明不想讓他再著水,卻是沒有繞著岸邊,而是蹚水盡量直線的往出口位置插過去。


    看著黑瞎子斟酌著避開水深的位置,但速度不減的飛快涉水而走,關皓疑惑他為什麽不走岸上,就用臉蹭了蹭他的衣服。


    吸引了黑瞎子的注意,關皓抬手指了指岸邊,老樣子,勾勾手比了個9,一個問號出來。


    “岸上太遠,費時間。”


    黑瞎子低頭,朝他勾了一個笑出來。


    “我們著急回家。”


    黑瞎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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