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縫隙裏出來,踩到了大腿高的水裏,胖子再次用礦燈四下照了照,“看樣子那條樹蟒確實離開了,哥幾個總算能喘口氣了。”


    “吳峫,野雞脖子是什麽?”阿寧邊說話邊半側過身子去整理衣服,剛才為了藏住礦燈的燈源,她的衣服扯開了好多,也蹭了一身的泥土。


    吳峫心驚肉跳的看了眼縫隙,幹脆和大家說起野雞脖子的厲害之處。


    說話間大家也沒閑著,各自檢查裝備。


    張啟靈外套-1又+1,相當於沒減,但是刀鞘好像沒了。


    吳峫看了一眼張啟靈光禿禿的刀身,想著回去給他配個好的刀鞘。


    胖子當時為了跑的快,掉了一個軍工鏟;


    潘子肩膀上被巨蟒咬了一口,裝備包甩脫了,黑瞎子和關皓裝備最全,隻打空了兩個彈匣,盒飯都沒掉。


    關皓在溪水邊緣,一邊給潘子找急救箱,一邊朝黑瞎子傻樂:“厲害不,拎包我是不是專業的?”


    黑瞎子站在岸上捧場的笑吟吟的鼓鼓掌,彎腰拿著關皓的刀衝蛇血。


    胖子苦嘴巴泥巴久矣,幹脆站在水裏,正低頭掬起水裏漱口,冷不丁看到上遊的黑瞎子這麽幹,當即就抗議:


    “哎!哎!哎!”


    “素質!素質呢?!”


    黑瞎子看過去,卻是咧嘴笑道:“胖爺,站在水裏不害怕嗎?”


    這一下把胖子整蒙了,“害怕什麽,我水性嘎嘎好,鴨子都得被胖爺爺我甩兩圈兒。”


    吳峫也站在水裏,聽黑瞎子說話疑惑的看了看四周,發現除了阿寧、他和胖子,其他人居然都站到了邊緣上。


    黑瞎子哈哈笑了兩聲,抖手甩了甩短刀上的溪水:“在亞馬遜有一種魚叫做卷須寄生鯰,也叫牙簽魚或者尿尿魚,這種魚會遊入並潛伏在你的尿道裏。”


    胖子臉色古怪,黑瞎子笑的更歡了。


    “它會唰的展開尖鰭,紮在你的生殖器裏,在你的膀胱裏產卵。


    南美部落的人為了保住自己的生殖器,還會給它係上繩子,或者套個椰殼之類的,至於這裏有沒有嘛——”


    吳峫臉色鐵青,嘩嘩的穿過水流和胖子往岸邊走,黑瞎子推了推墨鏡,笑出了白白的牙齒:“哎呀,怎麽上來啦?這裏有沒有不好說呀~”


    關皓低著腦袋憋笑,腦袋笑的一點一點的,吳峫走到一半,想起走到瀑布邊上洗臉的阿寧,回頭招呼她:“阿寧,水裏不安全,上岸——”


    這個時候,吳峫眼角一閃,看到瀑布裏麵有一團紅色閃了一下。


    同一時間,“咯咯咯”的聲音再次響起,關皓猛地站起來看向瀑布,吳峫心跳莫名的快速猛烈,他大喊:“小心一點,離瀑布遠...!”


    阿寧轉過頭來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怎麽了?”她遙遙的說著話,聲音傳來了嗎?吳峫不確定。


    就像是一個呼吸間的時間,一條火紅的蛇猛地從瀑布裏彈出來,一下子就跳到了阿寧的脖子上。


    野雞脖子跳舞一樣盤繞住她白皙的頸,高高的昂起蛇頭發出一連串尖厲的叫聲,吳峫瘋了一樣的往阿寧的方向衝,第一步才邁出去,一切就都結束了。


    野雞脖子閃電一樣咬了下去,阿寧沒擋住它的獠牙,蛇頭一下子就叩死了她的脖子。


    吳峫狼狽的在溪水裏摔了一跤,阿寧和他一樣,輕飄飄的倒在了水裏。


    大家都衝了過去,那蛇卻不逃,它從水裏幾乎是飛起來一樣朝眾人襲來。


    胖子大喝一聲拿匕首去劈,沒劈到,眼看胖子也要中招,張啟靈迅捷抬手,淩空一捏掐死了蛇頭!


    蛇身立刻彎曲著盤繞在張啟靈的手臂上,後者用另一隻手虎口卡死蛇的脖子,兩手反向使力,“哢嚓”一聲,蛇頭和蛇身麻花一樣擰了三百六十度,被張啟靈摔進水裏,死的不能再死。


    吳峫撲過去看阿寧,從水裏抱出她來的時候,她臉上的表情已經凝固了。


    水流從阿寧的發、從她的眼流下,有一萬個,平靜的不甘心。


    阿寧眼睛還殘存著瑩瑩的最後一點光,喉嚨動著想說話,吳峫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頭皮發著麻,整個人茫然的發起抖來。


    關皓偏開了頭,站到遠處摸了摸刀鞘,幹幹的拔刀出來握在了手裏。


    阿寧唇角輕微的動了一下,眼裏的光一點一點的暗了下去。


    薩沙,好好長大。


    不要和姐姐...做..一...樣....的......


    阿寧頭顱像是沒有脖子連接,後腦勺跌進了溪水裏,吳峫崩潰的垂下腦袋去,懷裏那個驕傲的女人整個人都軟下來,跌落的手臂在水裏碰出了圈圈漣漪。


    “阿寧、阿寧。”


    吳峫抖著嗓子叫了兩聲,心中茫然,堵著一股雪一樣的冰涼哀切。


    阿寧挽發笑的明媚的樣子,一點一點遠去了。


    是在做夢嗎?怎麽可能呢?


    這裏所有的人都比他要強,如果有人要死,最容易死的,難道不是他嗎?


    怎麽可能、怎麽能是阿寧呢?


    阿寧,阿寧。


    吳峫抬頭看向前麵茂密的叢林,突然感覺到無比的恐懼和絕望。


    這裏的任何人剛才站到瀑布邊上,就算是小哥也會死。


    黑眼鏡會死,關紹也會死,潘子胖子也會死,有一瞬間,吳峫幾乎想要拔腿而逃,什麽都不管的離開這裏。


    他就是一個小古董商,一個鋪子的小老板,到底是為什麽生裏來死裏去,到底是為什麽拚了命的找真相?


    他突然什麽都不明白了。


    陽光從峽穀的一邊照下,四周緩慢的亮起來,瀑布濺起的水幕形成了一團薄薄的白霧,張啟靈甩到水裏的死蛇蛇屍消失,預示著這裏還會有未知的危險。


    潘子拍了拍吳峫的肩膀,勸道:“這是意外,小三爺,雖然很突然,但也不得不接受。”


    胖子歎了口氣,沒去看阿寧慘白的臉,隻是看著前方擺了擺手:“這裏很可能還有野雞脖子,或者別的什麽古怪。”


    “...不宜久留。”胖子說:“走吧,吳峫。”


    吳峫沉默了一會兒,草草點了點頭,背起了阿寧的屍體。


    黑瞎子看了眼他,走過去幫他扶了一把阿寧。


    “小三爺。”


    “生死有命,不要太執著。”


    吳峫恍恍惚惚的,也不知聽到了沒。


    黑瞎子輕歎,吳峫和小關有一些相似的真誠熱忱,但又比小關更執拗、更敏感。


    這樣的人,最容易讓想法和情感上的自我衝突消耗身心,產生無法抵抗的疲憊和焦慮。


    要接受身邊人的生死尋常,吳峫怕是還有一段路要走。


    ...


    關皓抿了抿唇,擔憂的看了一眼後麵的吳峫。


    他心裏也不甚好受,要是他能發現的更早一些,或許能救下阿寧。


    阿寧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女人,這樣死掉,有一種讓人疲倦的挫敗感。


    關皓低下頭去,慢慢的歎了口氣。


    人所能夠保護的東西是有限的,走在這條路上,永遠都無法預料下一秒鍾得到什麽、失去什麽。


    手心被輕觸、緊握,關皓偏頭看去,黑瞎子走到了身邊,牽著手一並走著。


    黑瞎子沒說什麽,手心的力度卻很緊,似乎是有悖於他所說的“不要執著。”


    關皓收回了看著他的視線,斂下那些複雜的心情,應和一樣回握了兩下他的手心。


    人力有所不及,命運無從反抗。


    所以在這條路上,生死有命,你和我都不必執著。


    隻奉陪。


    生與死,你我同。


    ......


    大雨,爬樹,鬥蟒,奔襲,再加上隊友的死亡磋磨了大半心力,誰都不可能再有先前輕鬆聊天的心。


    吳峫甚至大腦空茫茫的,肌肉記憶一樣深一腳淺一腳的走。


    前進了十幾分鍾之後,日頭也越來越高,昨天大雨衝刷之後的涼爽消失不見,即便大家不再深入叢林,而是沿著溪水邊沿前進,悶熱的溫度仍然追了上來。


    胖子有些受不了,喘著粗氣,雙頰熱的通紅滾燙,都快有些意識不清了,老覺得潘子跟他搭話。


    實際上潘子受著傷呢,哪有力氣多說話?


    更何況,本來是胖子扶著受傷的潘子前進,到最後都變成了潘子拖著他走。


    關皓也不是耐得住熱的體質,更是因為打鬥消耗了大量體力,熱的跪在地上幹嘔,黑瞎子心疼的直皺眉。


    大家正想著原地休息,前麵的張啟靈卻招呼大家抬頭看前麵。


    前麵的峽穀出現了一個向下的坡度,地上的溪流也因為下坡變得很急。


    黑瞎子走在前麵護著有點力竭的關皓下坡,胖子也靠著噸位給因為肩傷、不好保持平衡的潘子“壓秤”。


    大家狼狽的順著溪流下了坡,剛下到底,眼前突然稀疏又茂盛的叢林,還有夾雜在其中的黑沼昭示著,這應該是峽穀的出口,前方就是真正的塔木陀盆地了。


    吳峫良久沒說出話來。


    黑沼之後的雨林不比先前的闊葉雨林茂密,樹木也沒有先前那樣高大。


    但無論是樹還是泥沼,這裏還是有很多相似又不相同的東西,就像他雖然還背著阿寧,可死了,到底就是不同了。


    阿寧到底沒走到塔木陀。


    就像一路上壞掉的路虎、碎掉的人頭罐、丟掉的當十銅錢,一抽就會嗆的咳嗽的煙。


    所以理所當然,也有十幾分鍾就能走出來,但最終還是葬身於此的峽穀。


    總是差那麽一點,就會圓滿的阿寧。


    阿寧,阿寧。


    總是差那麽一點,就能安寧。


    ——“小三爺,生死有命。”


    吳峫眨了眨酸澀的眼,沉沉的喘了一口氣。


    宿命的窒息感切實的存在著,但一股不甘心的怒氣從腳底躥起了火焰,為什麽?他問自己。


    吳峫率先邁開了腳步,有一些汗水,也可能是淚水順著臉側滑下。


    這不代表懦弱。


    因為吳峫一遍又一遍、聲聲漸響的心在問,在喊,在不服氣。


    阿寧,我帶你去塔木陀。


    我帶你去塔木陀!


    生死有命,不要執著?生死有命,不要執著...


    ——去他媽的不要執著!


    生死有命,事在人為!


    生死有命,可我不信命!


    是!


    即便生死有命!


    可我吳峫,吳峫的吳…


    是就算無所有,也無所懼、無所不能的無!


    阿寧,我,吳峫!


    一定帶你去塔木陀,願你如願,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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