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皓緩緩睜開眼。


    天花板打著旋兒在眼前晃動數秒,最終找到了歸宿安穩下來。


    他支起身子坐起,發現自己是在房間裏的沙發上,而黑瞎子正靠在門框上沉默地注視著他。


    嘴裏咬著煙,但是沒有點燃。


    一瞬間的沉默讓關皓意識到了黑瞎子或許看到了他先前的安排,而對方也確實如此說了。


    黑瞎子表情難辨喜怒,拿下香煙隨手一彈,關皓看著它穩穩的跌進垃圾桶裏,甚至沒有碰到桶壁。


    “我看到了合同。”


    關皓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幹幹的“啊”了一聲,有點卡頓的思路慢慢回歸。


    黑瞎子現在知道也好。


    於是他說:


    “...我沒有想瞞著你,隻是還沒有弄好,想著到時候一起方便一些...”


    “那個合同還沒弄完呢,之後還要做一個遺贈聲明書,我把遺囑公證以後的60天裏,你需要在聲明書上簽字表示接受,寄送聲明書之類的雜事我會安排。”


    黑瞎子呼吸平穩,似乎並沒有什麽情緒的聽著關皓公式化的說道:


    “還有,我死了之後的60天裏,聲明還要辦理一次公證,事務部會找到這裏協助你,師傅你那個時候記得讓他們找到你,麻煩是麻煩了點,但是也很快的。”


    關皓無意識的抓著自己的手指,木楞的看著對方,說不好自己是什麽心情,隻覺得自己人坐在這裏,但是意識卻像個旁觀者。


    黑瞎子說話了,聲音傳到他耳朵裏還是像隔了水,但卻像把利劍刺穿了那層水膜:


    “...真自我啊。”


    “你問過我的意見嗎,你考慮過我的真實需求嗎?你這樣自我感動式的付出,隻會讓我覺得愚蠢又可笑。”


    關皓眼眶有點紅,抿了抿唇,抬頭看他的眼神裏鋪滿了無措和難過。


    黑瞎子當然看得到,但他要繼續惡劣逼迫下去,所以他不為所動,甚至抱著臂,姿態散漫、不屑一顧的笑了一聲,嘲諷道:“我不會做大少爺表演感動的道具,真是太可笑了。”


    “——我隻是希望你過得好!”難以言喻的無力感和鋪天蓋地的委屈席卷了身體,關皓苦澀的問他,幾近質問,聲音卻很悲傷:


    “我希望你能過得好,所以我把我能給的都給你了!我有錯嗎?”


    “對我沒有任何意義。”關皓聽到黑瞎子語氣冷漠的拒絕:


    “我不要你的遺產,它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價值。”


    “——那你就扔了它!”


    關皓覺得自己要氣死了,他那些東西有多少人想要,最想給的人卻罵他自我感動,說沒價值?!


    說的到底是他關皓沒價值,還是財產沒價值?!


    他幾乎是蹭的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左腿吃力,痛的他踉蹌一下猛地扶了一把桌子。


    桌腿挪動聲刺耳,關皓覺得黑瞎子說話更刺耳,他哪裏看得到墨鏡下的眼眸裏一半猶豫一半心疼,剛才就差點破功。


    他隻聽黑瞎子涼涼的諷刺他:


    “我不要,你可以換個人給,扔掉就不麻煩了?我討厭麻煩的事情。”


    “我不明白,大少爺這是跟我什麽關係要給我遺產?我不要你的遺產。”


    關皓臉色發白,一半氣的一半讓紮心紮的,說不出的酸澀翻湧而上,衝上喉嚨,到嘴邊兒的話又咽回去,自嘲的笑了兩聲。


    黑瞎子呼吸沉沉,掩在動作下的手掌緊緊握拳,指甲在掌心刻出白色的月牙,他見關皓幾度張口,最後開口時,聲音帶著沙啞的哽咽,說的卻不是他想聽的話:


    “你拿著吧...眼睛、汪家..以後說不定會用到,萬一以後有價值了呢?”


    “...到時候用完了再扔掉,有什麽關係?”


    關皓眼角泛紅,祈求般的望著他,眼裏是化不開的哀與怯,而黑瞎子先前眼裏的掙紮猶豫卻再也不見,他頓了兩個呼吸,靜靜的站在原地,任由心髒好像被毒蛇纏繞攥緊。


    他再開口時,聲音裏帶著十二萬分的刻薄和譏諷,麵對關皓像麵對仇敵一樣地惡劣的嗤笑嘲諷,關皓眼睛逐漸睜大,難以理解的聽他笑說:


    “少爺說的是,眼疾、家仇。落魄瞎子合該跪在地上接受關大少爺無處安放的同情心——“


    “給我什麽我都該接著,我應該說謝謝你嗎?感謝垂憐?”


    “——你!”


    關皓幾乎喘不上氣,黑瞎子卻還不肯放過他,步步逼近,對著他邊笑邊說,他幾乎心髒空洞、腦袋嗡鳴的聽到黑瞎子拉長腔調對他鑽心剜骨:


    “那就謝謝震華集團,京城頂級的闊少,頭號大善人——關大少爺。”


    “瞎子感謝少爺垂憐。”


    萬箭攢心,眼淚失控的湧出眼眶,黑瞎子靠近的身影逐漸模糊,關皓怒極反笑,胸膛開了窟窿,穿過的淩烈寒風卻點燃了潮濕的肋骨,熊熊燃燒的烈火燒了回來——


    黑瞎子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看到關皓眼裏火焰和薄霧翻飛,對著他失控大罵:


    “同情你個狗屁——!”


    黑瞎子站的近,關皓恨得要命,一把掐上他的脖頸——


    “老子他媽的喜歡你才想著給你留東西!留東西希望你沒了老子也能過得好!”


    火焰像是在灼心,關皓看著黑瞎子彎彎的唇角,覺得這個人簡直是不可理喻!


    “給你錢,讓你他媽的拿著老子的錢去瀟灑,多他媽找幾個我這樣倒貼的傻x!我他媽是感動自己,你好在哪了?你把我當什麽?!”


    激烈的情緒蔓延在虛弱的身體底子裏,頭暈目眩,世界片片碎在眼前。


    關皓鬆了手,脊背不受控的彎下,大口大口的喘氣,他用手撐著沙發,垂著頭看到自己的眼淚墜在地上,狼狽又可笑。


    關皓撐不住了,他的身體和理智都到了極限了,心髒跳的又烈又快,他記恨那些話,所以頂著一口氣喊回去,盡管聲音虛弱沙啞的厲害——


    “我都要死了,你垂憐垂憐我吧!”


    扶在沙發上的手脫力墜下,關皓頭重腳輕的要往地上跪,黑瞎子更快的搶救了他脆弱的膝蓋,任由自己的膝蓋跪在了地上。


    黑瞎子穿過他的脊背將他環抱著摟起放到身後的沙發上,關皓仰著頭難以置信的看著黑瞎子笑的歡快,邊笑邊點頭:“對,你說得對,我不好。”


    他摘了墨鏡,眼角竟是也泛著紅,眼尾洇著薄薄水色。


    隨後他低頭吻了上來。


    ......


    黑瞎子單腿壓在沙發上,抬手扣住了關皓的後腦勺,另一隻手撐在沙發靠背上,吻的急切強勢,由淺入深。


    關皓被他親的喘不過氣,他就微微鬆開銜著的唇瓣,隨後又吻上去,含著他的下唇舔咬吮吸,再強勢入侵口腔,親的肆無忌憚、張揚至極。


    關皓背靠著沙發,修長脆弱的脖頸向後彎出彎月的弧度,慌亂的隨手抓上身旁的抱枕,抱枕上的貓咪圖案被他攥成皺皺巴巴的可憐樣,滿腔的悲傷和憤怒被親的暈頭轉向的消融。


    這一吻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直到關皓抬手抓上黑瞎子的後頸,音調不穩的搖白旗——


    “...喘,喘不上氣。”


    黑瞎子微微退開,舔了舔自己的唇瓣,笑的肆意,他抬手摸了摸關皓的頸動脈。


    ——哈哈,跳得挺健康的。


    關皓喘著氣,抓狂的捂了捂臉,不是很明白這是什麽展開,遂弱弱問道:“...什麽意思——”


    黑瞎子挑了挑眉,看他眼神遊移,不敢放在自己身上,索性伸手挪過他的臉對著自己,想起剛才那個親吻的滋味,眼神又落到了他被自己唇齒碾壓到豔紅的唇上。


    ...柔軟的唇,淡淡的薄荷香氣。


    關皓又被黑瞎子啄吻了兩下,終於得到了答案。


    他的手被黑瞎子抓握著貼到了對方的頸上,半個手掌都感受得到心髒的砰砰跳動,而黑瞎子沒有戴著墨鏡,看著他的眼神裏是直白的愛與欲,赤裸的讓他都要升起點羞恥了。


    “你死了我不會過得好。”


    關皓睫毛顫了顫,而黑瞎子輕聲說:“你喜歡我,我既覺得驕傲,又感到羞惱;既覺得年輕,又感到遲暮;既覺得自己得到了拯救,又感到無止境的迷惘。”


    “所以我無底線的放任自己的卑劣,直到我意識到這樣的態度讓你受傷,讓你痛苦。”


    關皓張了張嘴,想說“沒有”,想說“沒事”,但難以理解的委屈先一步湧上心頭,病弱的脆弱心房先一步、再一次懦弱的染濕眼角,他抓住黑瞎子覆上臉側,想替他擦去眼淚的手,手腳冰涼,聲音發抖的打斷黑瞎子可能會說的什麽話。


    “我真的感覺到我會死的早,你得相信我,你、你未來——”


    “——沒有你沒有未來。”


    黑瞎子平靜的看著好像僵硬,又好像慌亂的愛人,選擇了伸出手去,抱著人一起躺倒在沙發上。


    關皓被用力抱緊,黑瞎子的下頜貼在他的頭頂,他的鼻尖近到蹭上對方的肩頸。


    ——緊貼著的胸膛是兩顆同樣急促跳動的心。


    “我喜歡你,你很重要,這些話以後你想聽我都會說給你,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錯第二回。”


    黑瞎子感覺到懷裏的人肌肉不再僵硬的繃緊,慢慢抬手圈緊了自己。


    他笑了笑,繼續說道:


    “藥浴有用說明事情沒有想象的那麽糟糕,你希望我好,但你好我才會覺得好。”


    “我們可以去找解法,你的靈魂輕,我們就去找能拽著它的東西,你不能思維這麽直,直到一點掙紮都不做,就惦記著給我留什麽破遺產,你死了我要個狗屁的遺產。”


    關皓閉上眼睛,感受到黑瞎子抬手一下一下的順著他的脊背,聲音裏帶著點平靜的笑意。


    “你死了,我活不成的。”


    “你得好起來,我們去找解法,然後你一會兒去給那個事務部回封郵件,告訴他你跟我是戀人關係,省的我他媽的一想起來就生氣。”


    關皓給自己窩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心髒像被軟綿綿的托起,於是思維困頓,聲音也啞掉,模模糊糊的回:


    “...你生氣你就折騰我?你就不能直接親?”


    “你等我...睡起來給他發...”


    黑瞎子低低笑了兩聲,低下頭去蹭了蹭關皓的發頂,感受到懷裏人慢慢平緩的呼吸,好笑的歎了口氣。


    ——直接親能解決什麽問題?那是裹著蜜糖的砒霜。


    唯有這樣血淋淋的剜開兩顆心,才能血肉交融的貼在一起。


    你才能知道,我不能沒有你。


    ......


    [發件人:@關皓


    內容:除了戶籍單獨做出來,遺囑遺贈係列的事務不需要準備了,我的愛人齊玄先生拒絕接受贈與,直接按照法定繼承來吧。


    你們白忙了哈哈哈,但是全部門發百萬獎金,從今天開始帶薪休假7天,獎金我打到部長卡上了,你們10個人均分。


    順便給我找幾個設計男戒的,東西方的款式都要,做好圖集發給我,我沒選好之前一直找,最後我定的誰的稿,推薦的那個人單獨百萬獎金。]


    [發件人:@0號事務部


    附件:好運來(remix)、這就是愛(0.7x)、交換餘生(高品質)、


    內容:!!!好的boss,恭喜boss!!!撒花gif.


    祝您與齊先生相親相愛長長久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放假啦~~~啊啊啊啊啊老板愛你比心撒浪嘿喲~~~]


    關皓抽抽嘴角,看著滿屏幕的歎號、啊和波浪號,回頭問黑瞎子:“...我有那麽扒皮嗎,放個假開心成這樣?”


    黑瞎子推推墨鏡,笑的肩膀顫抖,隨後俯下身去,氣息顫抖的交換一個滾燙的吻。


    ......


    黑瞎子想到喜歡到處跑的秦懷勝,當初黃歇找上秦懷勝也因為對方確實對宗教有一些研究,找起佛塔來事半功倍。


    黑瞎子想了想他對於佛塔的卓越眼力,抱著問問看的心態詢問他是否知道能夠安神鎮魂、穩固神魂的法器。


    秦懷勝回了一個電話,在電話裏他說:“國內漢傳佛教、南傳佛教和藏傳佛教,我隻對藏傳佛教有些了解。西藏距離拉薩120km有一座藏虛廟。


    廟裏有一個金構法鈴,代表著空性、智慧,而智慧往往也代表著心與大腦,也就是靈魂,如果你找穩固神魂的法器,或許可以去那裏看看。另外,小恬問你們看明信片了嗎?”


    黑瞎子摸摸鼻尖,輕咳一聲,關皓還在浴室裏泡著藥浴,他的眼神從浴室門口滑過,笑了笑說:“行,我知道了,幫我告訴秦恬...我和小關,謝謝她的祝福。”


    秦懷勝微愣,放下了電話,秦恬急匆匆的跑進來叫道:“他說什麽他說什麽他說什麽?”


    “瞎子說他倆謝謝你的祝福?”


    秦恬也愣了一下,隨即跳起來大叫,嘿嘿傻笑,秦懷勝聽到女兒快樂尖叫:


    “我磕的cp果然是真的——!!!”


    秦懷勝:???什麽??什麽cp?誰跟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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